城西十里坡的林家田庄,二百亩地铺展在山坳间,大半种着应季的灵稻。
日头爬至头顶时,马车稳稳停在田埂边,林晓禾掀帘下车,迎面撞进一片绿中泛金的稻浪里——那是“金须灵稻”成熟的标志,稻穗沉甸甸垂着,谷粒鼓胀如珠,远望去满是丰收的喜态。
“大小姐怎么亲自来了?”
庄头赵伯带着几个佃户迎上来,他皮肤黝黑得像浸过墨,满脸皱纹刻着风霜,语气恭敬却透着几分生分,“田埂上全是泥,仔细污了您的鞋。”
林晓禾没接话,径直踏上田埂。
她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湿润的田泥,心念一动,【灵眼扫描】瞬间开启。
【环境灵气浓度:1.8标准单位(局部)】
【土壤成分:黏土占比62%,透气性差;有机质仅3%,氮磷元素失衡】
【目标作物:金须灵稻(低阶灵植),成熟期,单株灵气0.5-0.7单位(波动)】
【异常检测:1.株距不足15厘米,中下部叶片缺光,光合作用降30%;2.持续浅水灌溉,根部厌氧,灵气吸收仅达理论值60%;3.稻茎基部有轻度蚀根蚧幼虫,灵气输送受阻】
松开泥土,林晓禾拨开一丛稻株细看根部。
灵眼视野里,土壤中稀薄的青色灵气光点分布不均,多半淤积在表层,越往下越稀疏。
“赵伯,这稻子一亩能收多少?”
她站起身拍净手上的泥,目光扫过这片看似茂盛的稻田。
赵伯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深闺小姐会问农事:“回大小姐,年景好时一亩收三百来斤灵谷,去壳后能得两百斤灵米。”
“三百斤。”
林晓禾重复着,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我说这产量能再提五成,你信吗?”
几个佃户互相递着眼色,有人忍不住低头憋笑。
赵伯脸上的皱纹拧得更紧,语气淡了下来:“大小姐说笑了。金须灵稻的种法是祖祖辈辈传的,播种、灌水、追肥都有定数,咱们庄子在云河县,亩产已是顶高的了。”
“定数?”
林晓禾走到田边水渠旁,掬起一捧水,指尖能触到山泉的凉意,“这水从哪儿引来的?”
“后山的山泉,干净又有灵性。”
“山泉太凉,直接灌田会压低温土,伤了稻根活性。”
水从指缝漏回渠中,林晓禾抬眼,“你们没试过先把水引入晒水池,升温后再浇地?”
赵伯的脸色终于挂不住了,声调拔高了些:“大小姐,农事可不是纸上谈兵!太阳晒过的水哪还有灵气?金须灵稻就得用冷泉水浇,才能保住那股金锐之气,这是老辈人传下的铁律!”
“灵性?”
林晓禾直视着他,“那你说说,这田里哪株稻子灵气最足,哪株最弱?”
赵伯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
“你看不出,但我知道。”
林晓禾走向另一侧田埂,那里几株稻子明显矮小发黄,“这片土板结,地下三寸就是硬层,稻根扎不下去;那片在上风处,夜里冷空气下沉,温度低两度,影响灌浆。”
她每说一句,赵伯的脸色就沉一分。
“还有那边。”
林晓禾指向田埂边缘几株枯死的稻子,“那不是病,是药害——你们的驱虫散浓度配错了,烧了根。”
一个年轻佃户小声辩解:“可那是县里百草堂的方子……”
“方子是死的,地是活的。”
林晓禾转过身,目光落在赵伯身上,“你种了一辈子田,靠眼看手摸记经验,没错。但如果有办法,不用等稻黄就知缺肥,不用等虫啃就知生害,一开始就懂株距、水量、肥效,你愿意试吗?”
田埂上只剩稻浪沙沙作响。
佃户们眼神闪烁,显然动了心。赵伯沉默良久,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干涩:“大小姐,您说的这些太玄乎。庄户人信脚踏实地,祖辈这么种从没饿过肚子。要改,就等这季收了,您找块试验田随便弄,二百亩主田绝不能动——万一出差错,一庄子老小都得挨饿。”
林晓禾点点头,她清楚观念的转变比技术推行更难:“好,试验田我会安排。另外——”
她走到那几株枯稻旁,徒手挖开泥土,将整株稻子连根拔起。
根系早已腐烂发黑,灵眼能看到根须周围残留着极淡的暗绿色能量,像极了灰斑藤的毒素,却更驳杂。
“赵伯,驱虫散除了百草堂的方子,还加了别的吗?”
赵伯脸色微变,眼神躲闪:“没、没有,就是按方子配的……”
“谁配好送来的?”
“是府里的周管事,每月按时送,说是夫人特意吩咐给田庄用好药……”
王氏。林晓禾松开手,枯稻落回泥中。
转身往马车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回头:“赵伯,这季稻子收割前,每天日落时,你记着东头第三块田的气味——是稻花香,还是别的味,尤其留意有没有铁锈混着腐叶的味道,回头告诉我。”
赵伯一脸茫然:“记气味?”
“对。”
林晓禾登上马车,帘子落下前,声音轻得像风,“别记错了。”
马车驶离田庄,车厢里翠竹小声问:“小姐,您真能看出稻子缺什么?”
林晓禾靠在车壁上闭眼,脑海中闪过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收集“法则异常实例”(异常作物生长抑制),进度2/10】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掠过的田野:“看不看得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了。”怀疑祖辈的经验,怀疑所谓的定数,这就够了。
马车快到城门口时,林晓禾忽然开口:“拐去东街回春堂。”
翠竹惊讶:“小姐身子不舒服?”
“不是。”
林晓禾从袖中取出那株枯稻,发黑的根须还沾着泥,“去问问李大夫,见没见过会‘吃’灵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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