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穿透重重雨幕的古老号角声,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战鼓,不仅宣告着天气的剧变,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江辰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几乎要撞破肋骨——马库斯团队的组织性和准备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这绝非是临时凑合的求生者能有的手段!
“走!立刻!马上!”江辰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中嘶吼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第一个躬身冲出了那勉强遮风挡雨的窝棚,几乎就在他踏出棚口的刹那,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积蓄已久的暴雨如同天河倒泻,从墨黑色的天幕中倾盆而下!
原本豆大的雨点瞬间连成了无比粗壮的水柱,狂暴地砸向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视线在几秒钟内就变得一片模糊,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浸泡在了一个巨大、冰冷、喧嚣的水缸里。
狂风不再是“吹”,而是如同巨人的手掌,蛮横地撕扯着一切,参天古树被摇撼得发出痛苦的呻吟,巨大的叶片被成片扯下,随着雨水四处飞溅。
王胖子咬着牙,将那个视若生命的貘皮背包死死搂在胸前,踉踉跄跄地跟着冲了出来,肥胖的身躯在狂风中显得有些笨拙,但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每一步都踩得异常用力。
阿里负责断后,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在离开前,他做了最后一件事——用砍刀精准而迅速地在那几根支撑窝棚的主要承重树干上砍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裂口,但又巧妙地控制着力道,不让其立刻倒塌;同时,他飞快地踢散了灶坑边的石块,将一些不起眼的生活痕迹用泥土掩盖。
他要制造的,是一种“仓促撤离、或许还会返回”的假象,尽最大可能迷惑可能很快抵达的追兵,为他们争取宝贵的逃亡时间。
三人如同三枚被投入暴风雨中的石子,瞬间就被无尽的雨水和昏暗的绿意吞噬。他们的目标明确——西南方向那片阿里之前勘探过的、地势较高的台地。但那短短几公里的直线距离,在眼下这等恶劣到极致的环境下,无异于一场生死马拉松。
雨水不是滴落,而是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下来,冰冷刺骨,迅速浸透了他们本就单薄的衣物。
沉重的湿布紧紧裹缠着身体,每一步迈出都异常费力,冰冷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很快就开始发红、刺痛。
脚下的地面几乎在瞬间就化为一片泥泞的沼泽,泥浆深及小腿,每一次抬脚都伴随着巨大的吸力,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消耗着本就急速流失的体力。
腐烂的落叶层在雨水的浸泡下变成了一片滑腻无比的陷阱,王胖子好几次差点滑倒,全靠江辰和阿里及时拽住。
盘根错节的树根覆盖着湿滑的苔藓,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毒蛇,需要用手死死抓住旁边坚韧的藤蔓或粗糙的树干才能维持平衡,手掌被磨得生疼。
能见度降至最低,超过五米外便是白茫茫一片水幕,四周昏暗如同深夜,只有偶尔撕裂天际的闪电,能在一刹那间照亮那些在狂风中张牙舞爪、如同鬼怪般的树木枝桠,随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雷声接踵而至,炸得人头皮发麻,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更令人崩溃的是,暴雨似乎刺激了各种昆虫的活性,成群的蚊蚋不畏风雨,顽强地围着他们盘旋,寻找任何一处裸露的皮肤疯狂叮咬,让人烦躁不堪,又无法有效驱赶。
“辰……辰哥!方向……还……还对吗?我……我什么都看不清了!”王胖子喘得像破风箱,雨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只能眯着一条缝,紧紧盯着前方阿里模糊的背影,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微弱而绝望。
“相信阿里!跟紧!”江辰大喊,冰冷的雨水呛得他连连咳嗽。
阿里此刻就是他们在黑暗汪洋中的唯一灯塔,这位沉默的雨林之子,仿佛体内内置了精密的惯性导航系统和生物罗盘。
即使在能见度几乎为零、听觉被暴雨严重干扰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凭借对地形超凡的记忆力——比如一棵形状奇特的歪脖子树、一块表面有特殊斑纹的巨石、一段水流声音因河道转弯而产生的细微差异——以及某种近乎本能的、对方向感的绝对把握,顽强地、坚定不移地朝着预定方向前进。
他还不时用砍刀在经过的、相对干燥的树干背风面,留下只有他们三人才能识别的、极其细微的刻痕标记,这是为了防止在极端情况下失散或迷失方向的生命线。
行进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每一米的前进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王胖子的体力透支最为严重,双腿如同灌满了铅,肺部火辣辣地疼,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一声不吭地坚持着,因为他知道,此刻停下,就意味着可能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大约在齐膝深的泥泞和狂暴的雨水中挣扎行进了将近四十分钟,雨势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发猛烈。
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状态的阿里突然猛地停下脚步,迅速蹲下身,同时打出“绝对静止、隐蔽”的紧急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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