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的小院静得只剩下后窗老槐树上知了撕心裂肺的鸣叫。
我几乎是撞进院门的,随手把大门摔得哐当一声响,背靠着滚烫的门板猛喘气。胸腔里那颗心脏还在不争气地擂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脸上热度不减反增,混着田埂上奔跑时沾的灰土和溅上的泥点子,又黏又腻,活像糊了一层热浆糊。
眼睛一闭,脑子里全是水田里的景象——古铜色的皮肤,亮晶晶的汗水,起伏如山峦的肌理线条,还有那双平静得近乎压迫、穿透人心的眼睛,和他那句如同鬼魅低语的质问:
“那你在看谁?”
看谁?我他妈在看你!看你精雕细琢的腹肌!看汗水滑落的轨迹!看你离得太近带来的、让人窒息的雄性气息!这答案能说吗?说出来岂不是承认自己是胖子口中那群不争气大姑娘的同伙?甚至比她们更不堪,她们好歹还是隔着田埂远远欣赏,我可是凑到眼前还挪不开眼!
“妈的!”低咒一声,也顾不得那口水井旁边还有村里婶子晒的萝卜干了,我几步冲过去,掀开井盖,冰凉的湿气扑面而来。
抄起旁边水桶里浸着的半块瓜瓢,我舀起满满一瓢刚从深井里提上来的、沁得骨缝发凉的井水,高高举起,对着自己火炭似的脑袋就浇了下去。
“哗啦——!”
冰水兜头浇透,激得我浑身一个剧烈哆嗦,从头顶到脚尖的燥热似乎被瞬间冻结了一下,紧贴着皮肤的湿衣服凉飕飕地贴在身上,倒也压下不少狼狈的心火。可这还没完!不够!田里那份挥之不去的带着汗水的热度和逼仄感,哪是这一瓢水就能浇熄的?
我甩甩湿漉漉贴在额头上的头发,抹了把脸,又舀起第二瓢!
当这瓢水还悬在头顶,冰冷的触感已经顺着发梢再次唤醒皮肤的警觉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院门口那个无声无息出现的身影。
他回来了。
他站在那儿,无声无息,像一道突兀立在阳光下的影子。上身的短袖粗布衫洗得发白,终于——谢天谢地——穿上了!虽然湿透了大半,紧紧贴在胸膛和背脊上,透出底下肌肉绷紧的轮廓,但总算是把那份过于耀眼、过于直接的震撼遮住了大半。
他肩上扛着锄头,脚上的草鞋沾满了干结的泥巴,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腿,也沾着不少泥水印子。额角的汗水沿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滑下,滴落在肩膀上,很快被湿衣服吸收了。他那双沉静的眼睛正看着我,确切地说,是看着我高高举起、悬在头顶的那瓢即将倾泻而下的井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扛着锄头,泥水糊身,刚从战场(水田)归来。我头发滴水,举着水瓢,像个在自家院子跟井水较劲的疯子。
四目相对。
他眼神里依旧没什么波澜,平静得像井水深处。但不知是不是被冰水浇透后感官更敏锐,我觉得那目光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浅的…探究?或者只是对眼前景象单纯的费解?
我举着水瓢的胳膊有点僵。浇下去?在他面前再表演一次落汤鸡?实在过于傻气和欲盖弥彰。不浇?水都在瓢里了,总不能直接倒回井里,显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脸上那点被冰水强行压下去的热度,又开始死灰复燃般向上蔓延。
就在这尴尬的、黏稠的静默几乎要凝固住的当口,院门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带着点娇憨的声音:
“关根哥哥!你在家吗?”
是刘二妞!
我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就想开口应声或者冲过去开门。胖子那些关于“二妞儿送豆腐脑”引发张起灵“争风吃醋”的荒唐推论,毫无逻辑地在这一刻蹿进脑海,带着不合时宜的尖锐感。
这个念头带来的荒谬感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让我的身体瞬间紧绷。脚下沾泥巴的地面本就湿滑,加上刚刚泼的井水横流,我一脚没踩稳,“刺溜”一声向后猛地一滑!
“唔!”一声闷哼根本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向后摔下去,脑袋直冲水井的石沿口!
情急之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挥舞手臂试图找回平衡,那瓢冰冷的井水,终于彻底失去了控制——“哗啦!”这一次,精准地、一点没浪费地,全泼在了我自己脸上和脖子上,冰凉刺骨!手里的瓜瓢也脱手甩了出去,在地上滴溜溜打转。
完蛋!这下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预想中后脑勺亲吻井沿的剧痛没有传来。
就在身体倾角超过四十五度、后背即将接触坚硬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铁钳般的手猛地攥住了我胡乱挥舞的手腕!
那力量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稳固感,生生将我即将倒下的势头给硬拽了回来!
我整个人被拽得向前一个趔趄,狠狠撞进一个坚实、滚烫、并且散发着浓烈湿汗气息的怀抱里!
“砰!”
额头重重砸在他的锁骨上,撞得我眼冒金星,鼻腔里瞬间充斥满了独属于张起灵的气味——烈日暴晒后微咸的汗水味道,混杂着水田泥土的腥气,还有一股从布料底下氤氲出的、纯粹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浓烈得几乎要将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我再次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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