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那扇薄薄的木门,在我身后发出虚弱的呻吟,总算是隔绝了院子里那令人窒息的、掺杂着井水腥气、泥巴味、胖子魔性笑声、还有张起灵无声注视的诡异空气。
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湿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地板扬起的灰尘蹭了一裤子。冰水的冷意已经彻底被身体吸收,只剩下一种难堪的燥热,火烧火燎地从心口往外蔓延,灼得嗓子眼发干。
“那你在看谁?”
“谁的豆花?”
那两句低沉平静的问话,轮番在我耳朵里回响,像是生了根。他当时到底什么意思?是单纯好奇豆花的来源?还是意有所指,暗讽胖子那套“争风吃醋”的荒谬逻辑?又或者……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其实早已看透了我被肌肉线条和水珠轨迹吸引过去的狼狈?
我不敢深想。
脑子里又闪过刘二妞哭着跑开的背影,还有石阶上那包被遗弃的豆花。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胖子那惊天动地的咳嗽和狂笑,分明就是“铁证如山”的现场旁白!
“妈的!张起灵!”我烦躁地捶了一下地板,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那么敏锐一个人,会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和那身肌肉对旁人的冲击力?他肯定知道!他脱衣服的时候就没想过这后果?他那该死的平静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玩意儿?!
他最后那句“井水不腥”又是什么鬼?!是说田埂姑娘们吃饭像猪食是因为泥水味?还是在说……嗯?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立刻被我拍死。怎么可能?张起灵会关心姑娘们吃饭快不快?扯淡!
门外的脚步声极轻,但在这被我隔绝的小小空间里,却格外清晰。是张起灵。
他应该是放下了锄头,停顿了片刻。院子里很安静,胖子的魔音穿脑咳嗽和狂笑不知何时也停止了。我甚至能想象胖子那货,此刻肯定扒在院墙头或者门缝边,伸长了耳朵,像只偷听洞房的花狸猫!
“吱呀——”
木门被小心地推开一条缝隙。
他没有进来,只探入一小截还带着湿泥的裤脚和一只草鞋的影子。光线被他的身影挡住一大块,屋子里陡然暗沉了不少。
我像只受惊的兔子,蜷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心脏提到嗓子眼。他…他要干嘛?进来当面再问问“井水腥不腥”?
预想中的尴尬对质没有发生。
一件叠得方正、浆洗得微微发硬的粗布上衣,被从门缝里轻巧地抛了进来。衣服“啪嗒”一声,准确地落在我沾满泥水的裤脚旁边。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皂角味儿,和他身上那种烈日晒过的、混合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
是我的衣服。早上出门穿的那件。
随即,门缝合拢了。脚步声转了个方向,朝着水井那边去了。紧接着,是哗啦的水声。他大概在洗锄头,或者……洗手?
我坐在地上,呆愣地看着那件折叠整齐、此刻看起来却无比刺眼的衣服。他什么意思?看我脏得没眼看,所以施舍一件衣服给我换?还是暗示我多管闲事——我的关心像这件碍事的衣服一样多余?
脑子里那团浆糊更黏稠了。张起灵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句平淡的话,甚至扔件衣服的动作,都像是一个个精心设计的谜语(或者说陷阱?),而我这个自以为是的解题人,除了撞得满头包,根本找不到一条逻辑线能安全串联下去。
我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头发,撑着冰凉的地面爬起来,认命地去角落翻找干衣服。不管怎样,先把身上这套冰冷湿重还沾泥的“盔甲”脱下来吧。脱衣服的时候,看着自己瘦弱、白净、毫无训练痕迹的胳膊和胸膛(刚才在田里那一撞大概在他眼里就是个白斩鸡),再看看他那扔进来的衣服……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自惭形秽和恼羞成怒的情绪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换好干衣服,像耗子一样贴着墙壁走出房门,院子里已经空了。张起灵洗完锄头晾在墙角,估计是进屋了。那个油纸包还孤零零地躺在院门口的石阶上,像一个被遗忘的、充满讽刺的物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捡。
躲着他走!
打定主意,我一溜烟小跑冲出知青点小院,目标直指村里唯一能提供一点抚慰(主要是食物)的地方——食堂!
临近晚饭点,食堂里飘荡着浓烈的、熟悉的油烟混合着汗味的气息。排队的人不算多,排在最前面窗口的几个女青年正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朝厨房里张望,一个个表情既期待又带着点我看不懂的……嗯?“共犯”似的兴奋?
“胖叔!多加辣子!小哥能吃辣不?”
“胖叔,肉!多打点肉!小哥这饭量,这点哪够啊!”
“还有汤呢胖叔?今天的骨头汤看着真厚实!”
她们声音不大,但叽叽喳喳地,像一群小麻雀。
“行行行!知道知道!胖爷我还能饿着咱村的宝贝壮劳力?”胖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从窗口传来,带着一丝“看透不说透”的得意,“瞧瞧你们这心思!眼睛恨不得粘人家身上了是吧?一个个的,魂儿都丢田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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