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那记响彻晨空的巴掌落下之后,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又被猛地调成了最大音量,只留下尖锐的耳鸣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胖子那破锣嗓子最后一句“屁股开花——他就不敢再晃荡了!!!”的尾音,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我已然麻木的听觉神经上。我僵在田埂,周遭是墙根彻底失控的尖叫、男劳力们目瞪口呆的石化雕塑群,以及胖子那张因为“参悟神迹”而闪耀着朝圣者光芒的胖脸。
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空,又在几秒后全部涌向脸部!火烧火燎!屁股上那份鲜明无比的、持续传达着闷痛信号的指印,此刻更像是被点燃的耻辱标记,隔着薄薄的衣料疯狂灼烧着我的感知。
不敢转头!不敢去看那些视线!更不敢看泥水里那个制造了这一切混乱后还能心如止水弯下腰插秧的身影!
逃!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而清晰地主宰了整个意识!
身体先于崩溃的理智做出反应。我像一截被点燃了尾巴的火箭,猛地掉头!不是冲向知青点小屋(那里也危险!),而是朝着田埂另一头、远离人群中心、通往村里最无人问津的角落——那座半塌的破旧茅房!
脚踝的刺痛在肾上腺素狂飙的支撑下竟奇迹般地被忽略了。我用近乎百米冲刺的、同手同脚的滑稽姿态,带起一路飞扬的尘土,在身后胖子更加亢奋的“看看!看看!精准教育效果立竿见影!组织纪律性嗷嗷提升!”的背景音中,一头扎进了茅房那低矮、被茅草半掩的破门里!
“哐当!”
门板被我用力甩上,激起的灰尘在昏暗的光线里飞舞。一股浓烈的、直冲脑门的土腥混合着陈年粪池发酵物的复杂气息兜头盖脸拍了过来。但我根本顾不上!这味道在此刻的感官里,甚至比田埂上那几万伏特的目光激光雨好受一千倍!它像是混乱世界里的锚点,把我牢牢钉在了这片暂时安全的、与世隔绝的孤岛。
我背靠着粗糙冰凉的土坯墙,大口喘气。冰冷的墙壁贴着滚烫的后背,激得我一个哆嗦。屁股上挨掌的部位在静止后反而更清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感——又麻又辣,还带着一丝屈辱的肿痛。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脑海里反复回放那一声脆响,胖子激情洋溢的解说,还有墙根崩坏的尖叫声……这将成为村子里接下来一个世纪……不,两个世纪的经典传说了吧?标题胖子大概都想好了:《论插秧工作中张起灵族长的鞭策艺术与关根同志屁股开花的必然联系》?
心塞!堵得像被塞进了一麻袋发酵的咸菜!我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试图用身体的疼痛转移那股要把人淹没的羞愤。外面隐约还能传来田埂方向渐渐平复下来但仍充满兴奋余波的嗡嗡议论,以及胖子洪亮指挥安排插秧任务的吆喝声,每一句都像鞭子抽在神经上。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这个小小的茅房并不能隔绝流言!等胖子那张破嘴再发挥一下,这茅房指不定会成为什么“鞭策纪念地”!
可去哪?知青点?能避开张起灵吗?回杭州?现在跳火车也来不及了!
巨大的无力感和社死的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满腔的憋屈、郁闷、恼火和无处发泄的焦躁混杂在一起,像即将炸开的高压锅。
视线在昏暗的茅房里胡乱扫射——干草垛,破损的瓦罐,布满灰尘的蜘蛛网……最后,定格在那粗糙的墙壁上!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猛地涌上头顶!
没有纸!没有笔!妈的!有墙!
我抬起一只手,不是攥紧拳头,而是伸开五指,五指并拢,用尽全力!带着要把这一个月(不,是一辈子)的霉运和尴尬全部砸进去的悲愤——
狠狠撞向面前的墙壁!
砰!
一声闷响,带着骨头撞击硬土的钝感。尘土簌簌落下。
不够!再撞!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伴随着我压抑在喉咙里的、像受伤野兽般的低吼。每一次撞击,都试图甩掉那如影随形的“啪”声和胖子的大喇叭回声,都试图撞碎这该死的命运拐角。手背上很快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指节处蹭破了皮,渗出细细的血丝,和尘土混在一起。
“吴邪——”我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在空旷的茅房里嘶哑而愤怒,“你这个——没用的——瓜怂!!”
“啪——!”脑海里的幻音又响了一次。
“砰!”再次狠狠撞在墙壁上!
灰白色的土墙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带着泥土和血丝的掌印凹痕。像一个拙劣的、无声的咆哮。
发泄的力气似乎随着这最后一撞耗尽了。我喘着粗气,额头抵在冰冷的土墙上,手背传来的疼痛尖锐而真实,反而让我混乱的大脑得到一丝短暂的清明。
就在这时,那扇被我甩上的破烂茅草门,极其轻微地,被从外面推开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关根同志知青点的故事请大家收藏:(m.shuhaige.net)关根同志知青点的故事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