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了……”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又滚烫。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撞向院墙的土墙阴影、墙上清晰的掌印、撞击的轰响、烟尘弥漫、墙体的凭空消失、他刮地的动作……
还有…抹平?
他…他是什么意思?!
是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抹平”了?让我忘了那个巴掌?忘了那个手印?忘了他脱衣插秧?忘了一切?!像刮开一层浮土一样,一切归零?当作没发生过?!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被胖子嘲讽、比被当众打屁股还要炽烈百倍!
“操——!”
一声嘶哑的咆哮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块被他“刮”过的、平坦如初的地面狠狠踢了一脚!
“哗啦!”
尘土飞扬。
没有洞口。
没有裂痕。
那块地面依旧坚实、沉默。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的狂怒和自取其辱。
仿佛那面凝聚了我所有憋屈、耻辱的墙,真的……从未存在过。
我像个对着空气挥拳的小丑,在院子中央被自己带起的尘土呛得直咳。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惭。张起灵就在旁边水缸前安静地擦拭脖颈,连眼风都懒得扫我一下。
胖子和墙根那边传来的,是一种集体被抽干了空气般的、失语的震撼。
直到——
张起灵放下布巾,没有看任何人,迈开步子。
不是走向屋里。不是走向角落的锄头。
他走向了院门。
他径直穿过了那片被他撞出来的凹痕。肩膀沉稳地擦过僵在原地的我的身侧。那混着井水和雄性汗息的浓烈气息又一次蛮横地笼罩了我片刻。
他走出了那道破门洞。
在所有人茫然、猜测、敬畏交织的目光追随下,他无声无息地,没有回头,重新踏上了那条通往二亩水田的土路。
步履平稳。
背影挺拔。
像是只是出去洗了个手,回来还要继续干他那未完成的农活。
胖子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小巷转角,再看看院子里那个失魂落魄、对着被刮平的地面喘粗气的我,以及墙角那堆被他用来扛过“耻辱之墙”又被丢弃的椽子烂瓦。
胖子那张胖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他小眼睛里先是迷惑,然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点亮了,爆发出一种“醍醐灌顶”的骇人精光!他狠狠一拍大腿,力度之大差点把自己带倒,声音因为过度的顿悟和激动而再次劈叉,响彻全场:
“——我——操——!!!”
“——高——!!”
“——他——奶——奶——滴——高——啊——!!!”
“——墙——撞没了!——事儿——抹平了!——小哥!他——这是扛着关根同志的——那啥啥(他手指用力地点着自己脑门)!”
“——给——撞——进——土——地——爷——的——肚——脐——眼——里——去——啦——!!!”
“——这才是——真——抹平——!!——连根拔起——不留后患——服——!——胖爷我他妈——彻底服啦——!!!”
墙根方向的抽气声瞬间变成更加尖锐的爆鸣!
而我,站在漫天飞扬的尘土里,听着胖子那撕心裂肺、如同开天辟地般宏大叙事的“肚脐眼”解读,看着张起灵消失的巷口。
裤兜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伸手进去一摸。
半颗青色干瘪的瓜籽。
正是昨晚屋顶上从摔裂的面瓜里爆出来的那颗。
它安静地躺在掌心,裂开的缝隙像一道嘲讽的伤口。
抹平?
归零?
土地爷的肚脐眼?
狗屁!
我猛地攥紧拳头!
那粒裂开的瓜籽硌着掌心,咯吱作响。
这日子……
还他妈——
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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