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还是刚才那一通闹剧耗尽了所有力气?我也不知道。等到窗纸隐隐透出点鱼肚白掺杂着鸟叫声时,我才发现自己抱着那个肮脏冰凉的罐子,靠着门板,不知何时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或是昏厥过去更贴切)。
直到院子里胖子那如同报晓公鸡般精力充沛(实则幸灾乐祸)的大嗓门划破晨雾:
“关根同志!关根!太阳晒屁股啦!开门!有好东西给你看!!”
我被他惊得浑身一哆嗦,怀里的罐子差点滑落。僵硬冰冷的身体发出一连串骨节的哀鸣。脑子像是塞满了湿透的破棉絮,沉甸甸的。喉咙干得冒烟,鼻腔里灌满了怀里罐子发出的那股酸腐油腻气味。
胖子还在外面不依不饶地拍门板:“赶紧的!小哥!快管管!你挂件还没醒!快开坛做法喊他!”
小哥?张起灵在外面?!
这个认知像冷水浇头!
门被我从里面栓着。胖子在外面把门板拍得山响。
“开不开?不开胖爷可踹啦?”胖子嚷嚷着。
我咬着牙,顶着浑身酸痛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腌罐子臭味,摸索着爬起来,拔掉了门栓。
“吱呀——”
破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混杂着清晨凉意的空气和胖子那张挤进来、油光锃亮、挂着抑制不住兴奋的大脸盘子同时涌入。
“哟!醒啦?”胖子小眼睛在我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和怀里紧紧搂着的玻璃罐上滴溜溜一转,脸上迅速堆起一种混合了“我懂”、“心疼”、“憋坏了吧兄弟”的虚假同情,声音洪亮地解释:“咳!小哥早!天刚蒙蒙亮!小哥就出门上工去了!临走前特意给胖爷我留话!说他没——啥重要东西放你这儿保管——让胖爷我——代为转交给关根同志!”
胖子的重音极其精准地落在“没”、“你”、“保管”、“转交”几个词上,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敲锣打鼓地宣告某种心照不宣。
说话间,他那只油乎乎的胖手变戏法似的从身后伸了出来!
手里捏着一个东西。
一个非常小。
一个非常旧。
一个带着新鲜泥土和浅绿色铜锈的小物件——一个锈蚀得边缘有些模糊的青铜铃铛!
铃铛是扁平的圆片状,像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被压扁的编钟切片。比小孩的手指肚还小一圈。中间镂空一个孔洞,顶端连着细到几乎看不见的铜丝环。
胖子的指尖捻着那根细铜环,小心翼翼地把铃铛拎起来。
叮……叮铃……
微弱的、带着沙哑质感的铃音,在胖子刻意的摇晃下,响起在清晨死寂的空气里。
声音很轻,很细。
像是什么东西在喉咙深处摩擦发出的叹息。
像是什么冰冷的链条在生锈锁孔里滑动。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死死盯住胖子指尖那枚沾着泥土气息和绿色铜锈的青铜小铃铛!
张起灵?
半夜院里那阵突如其来的、刺破寂静的金属碰撞和刮擦……
留下的东西?
是他弄出来的?
故意?还是……无意落下?
胖子捏着那枚锈铃,在我震惊失神的目光和怀里那个污浊罐子的双重映衬下,得意得仿佛捏住了天大的把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真相大白”、“胖爷明察秋毫”的亢奋:
“啧啧!看看!看看咱张族长这——‘抹平’后续工作!这才叫专业!这才叫收尾!!”
他抖着手里那枚叮当轻响的锈铃,像抖着铁证如山的证物,肥短的手指猛地指向墙角!
“不光有响当当的‘证明’!”胖子的胖脸因为激动而涨红,唾沫星子四溅,“连‘工具’都给你备好了!看那儿!!!”
我的视线随着他夸张的指尖猛地转向院子角落!
几根沾着新泥的烂椽子边上,赫然躺着——一把铁锨头!
不是崭新的!边沿带着明显的使用磨损痕迹,乌沉沉的锈迹布满锨身!
而在那锈迹斑斑、沾着湿润泥土的锨头刃口上,分明附着着几点——
刺眼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芒的——
新鲜刮蹭下来的——
绿色铜锈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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