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阿姐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一身着粗布衣裳的女子倚在柳树旁，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正是乔装打扮的薛笺。她身边同样衣着朴素的男子揽过她，轻声安抚道：“这不怪你，是陛下太多疑了。澴河边新开了家卖桃花饼的铺子，你一定爱吃，我带你去买吧。”
“嗯！”薛笺扬起笑脸，“裴郎，你待我这样好，我……我真的很欢喜。”
“可是我身份卑微，即使求娶，陛下也不会答应的，倘若能知道陛下的用兵策略，为陛下冲锋陷阵，得了功名，便有资格迎娶你了。”
薛笺蹙眉，隐隐觉得心上人这般急切有些不对劲。“裴郎，阿姐希望我幸福，而我和你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我好好和阿姐说说，或许她会同意呢。”
“若是她不同意呢？”
“那……那我就和你私奔！”薛笺羞涩又坚定的眼神使裴隐惊讶，良久，他拥紧了怀里的姑娘。
“我不会让你受苦的。安心等着我来娶你，我们俩的事……先不要和陛下说。笺笺，我会让你一直幸福的。”
“嗯，我相信你，裴郎。”薛笺红着脸，轻轻环住了裴隐的腰，感受着男子强烈的心跳，心里一阵甜蜜，也默默松了口气，他没有追问真是太好了，自己也不必为难，担心坏了阿姐的事情。
不过裴郎肯定不会对阿姐不利的，他那么爱自己，怎么会伤害自己的阿姊呢？
她看不见心爱之人复杂的神『色』，更感受不到他内心的波涛暗涌。
薛盏听内侍汇报了薛笺今日行程，眉头紧锁。
“可查出那人身份了？”
“陛下，目前只查到那人是颖国人。”
“这样啊……”薛笺陷入沉思，许久，又问道：“前方战事如何？”
“禀陛下，梧国残存兵力已不足一万，以将军之勇猛，梧国定再无反抗之力。”
“哦，梧国尽归沉国了。”薛笺平淡说出，内侍却一抖，俯下身子。“陛下，何出此言？将军忠君之心，天地可鉴啊。”
薛盏看着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内侍，心里一阵无力袭来。所有人都认为贾放对薛氏江山忠心耿耿，也确实如此。只是，他忠的是薛氏江山，却不是她。他们，谁也没给她活路。片刻，她挥手让内侍退下了，自己『揉』了『揉』太阳『穴』，不由得怀念起那双帮她抚平眉头的手。
怎么办啊，这人已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这种状况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初见他是七年前，彼时自己还是无忧无虑的大飨公主，还没有得知那惊人的秘辛，还有能力用一颗纯粹的心去喜欢一个人。
于是，倾心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皇帝为自己心爱的女儿选了沉国勇穆将军家的世子做伴读，少年芝兰玉树，一举一动自有一派风流，又博闻强识，每每少女读书有疑难之处，都能得到他浅显易懂的解答，平日里体贴温柔，面对少女偶尔任『性』的要求总是尽可能的满足。少年消失过一段时间，那时少女日日辗转反侧，终于悟出自己对少年的感情，也许是喜欢。
薛盏闭上眼，记忆里最难忘的画面浮现于脑海。
“贾放，‘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是真的吗？”少女捧书发问。
“真的，只要站的足够高，什么都能够得到。”
“那……我也想摘星辰，你能带我去吗？”
少年讶异地看着少女，见对方的神情很认真，略一思索，点头道：“好。今晚我带你去。”
于是那夜啊，少女看见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夜景。少年带她悄悄离开皇宫，来到了晴山上，站在山顶，抬眼望去，漫天繁星，夜空显得深邃而神秘。可她犹觉不足，嘟嘴道：“站在这里又怎样，还不是只能看不能摘？”
少年狡黠地笑了笑，叫她闭上眼。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知他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耳边一个声音说：“睁眼吧。”
那是怎样的景象啊？四周都是浮动的光，是萤火虫在飞舞，仿佛星辰落了下来，触手可及。她看着天上的繁星和周围的“星星”，一时竟不能言语，拼命在脑海里搜索关于星星的诗句，却只能想起一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实在不是什么好句子。
她不想辜负这美景，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贾放，我喜欢你。”
这样的满心欢喜，是只有你能带给我的，我能回报你的，唯有我盛满思慕之情的心。
可当时，自己心爱的少年是怎样的表情啊？惊讶，无措，甚至还有……绝望？
时至今日，也未尝读懂那绝望是因为什么。可那件事几天过后，少年就回到了沉国，再相见，已是自己为君，他为臣，经历了种种，再也回不到当初。
高楼玉宇，手可摘星辰。可无人共赏，漫天星辉便只是死物。她过早地埋葬了自己的爱情，现在想起来，何止是爱情，那也是她生命里最后一份美好。
三
“笺笺，我需要离开祉京一段时间……”
“为何？裴郎，你可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我可以帮你。”
“笺笺，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安心等我便好，待我归来之时，便铺十里红妆娶你。”
“裴郎，我等你。”
薛笺回到长公主府，却看见自家阿姐坐在湖心亭中，正自斟自饮。
“陛，陛下……”薛笺有些慌『乱』，自己为了不引人注目穿着最朴素的衣裳，在阿姐眼里定然很奇怪，该怎么解释才好……而薛盏的话却让她定在了那里。
“你和他不可能有结果。”薛盏抬眼看向她，眼里有怜惜。
“陛下，阿姐，你是觉得……觉得他身份低微？他是颖国的一个小官没错，可是他能给我……”薛笺话未说完就被薛盏一声嗤笑打断。
“颖国小官？他是这么对你说的？这么对自己的亲妹妹说的？”
“阿姐你说什么？”薛笺声音满是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薛盏终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把心底积压已久的秘密，关于皇室的秘辛，向自己的妹妹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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