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宿神色凝重，思索味浓。
徐家“国公”爵位源自世袭，对于大明开国元勋及其传承几代，军人出身的嵇宿始终抱有尊崇。但时至今日，国公府原有的刚烈早就荡然无存，反倒是追求奢靡并牵扯多起事件，到徐久爵一代已无实职，这是嵇宿所不屑。
马车沿街前行，车厢内嵇宿有所决定，方向更改，直接行驶向应天府郊外梁康宅院。
出城，道路两旁树木高低掩映，疏密相间，风景如画，马车内嵇宿锁眉越来越重。
马蹄声就在嵇宿的深思中从身后方向快速拉近。
梁康远远看到了不快不慢行驶在道路的巡检司马车。
“是嵇大人么？”。
策马靠近，梁康问。
窗帘挑开，嵇宿不怒自威的五官出现在梁康视线中。
驾车的弓兵轻微提缰，马车靠边。
“恰好找你有事商谈”嵇宿道。
“前日周掌柜到访，带了北方酿酒，味醇色正，也想着和大人一醉方休”
嵇宿笑：“酒留着，改日携带至巡检司，时间仓促，就在林中一叙”
梁康微诧，嵇宿做事四平八稳，条理清晰，很少有如次紧迫。随着嵇宿，一前一后，两人进入柳林。
“可知国公府？”嵇宿军人作风，开门见山。
“梁康不知”
也没有太多惊奇，嵇宿道：“早些时刻，国公府询问有关你个人事宜，言谈之间颇为赏识，应国公府要求，改日拜访国公府徐国公。”
突然间牵扯出国公府，这是梁康所料不及，但也不插话，保持了聆听姿态。
“可知本官为何放任你全权负责巡检司操练”
梁康斟酌的开口：“承蒙大人厚爱，操练是有助于弓兵提升战斗力及其配合行动，至于是否有他因，不得而知”
嵇宿点头：“就是喜欢你这种明事理的直白，弓兵校场比武扬威，加前期巡检司上报郭威案件，上元巡检司通过兵部考核是板钉之事。本官调任，如若你有意，保荐正职这是没有问题。巡检司接受兵部考核，却受辖应天府，操作一番，任统领之职也不无可能。巡检司以缉拿细作、截获脱逃军人、囚犯，打击走私，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为职，体制虽小对于维护朝廷利益却滋关重大。北方边境常年不稳，西北又出匪患，朝廷负重不断加剧，最终朝廷决策，给向北方输送粮草物资的商人发放‘盐引’，商人可以合法从事食盐生意。食盐利厚，‘盐引’自然也成为具备条件商人争夺的对象，一张“盐引”可以引发明争暗斗甚至是流血死亡，国公府威盛时期曾兼掌应天府中军都督府事，随后各种原因国公府逐渐凋落，到今日之时，已无实权，只享受爵位俸禄。应天府国公府和曹家、王家、魏家之争因为魏家北上只剩三家鼎立，国公府身后依附商贾、曹家、王家之中唯有曹家享有“盐引”。”
梁康思路开始清晰。
应天府包括国公府背后依附力量在内，三家矛盾其实就是对一本万利的“盐引”争夺，而且可以肯定“盐引”也并非只要具备财富条件就能被批放，否则以周梓翔所表现出财富实力，为何无法取得食盐生意。
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道上元巡检司和“盐引”有关联。
两人并肩慢行，言谈之中已进入到林木深处，阔枝繁叶遮挡住路边停靠的马车。
“你在巡检司担任操练，初始，本官是看重你武学。因为失忆，你记不得家事过往，本官不介意。我看不出你的武学套路，但那种杀伐果断，出招必有结果的凶狠却让人吃惊，这是在无数次与人生死相搏中磨砺出来的精粹，适合战场对敌。你的年纪断然不可能有战场经历，如果有，本官不会不知。所以两个可能，第一，你家族是将门之后；第二，家族显赫，有一位或者多位名师指点，而其中定然有宗师级别，能融百家之长，可自创门派的高人。两种可能，后者居高，这是我的判断。因为这种判断，又加重了对你关注，慢慢的，本官发现对你认知还是太过于浅薄。
你和祝馗所做之事，本官是清楚的。武学的修为之外，你有超出年纪表现的沉稳性格，慎密思维，决然手段。所有的因素综合在一起，梁康，你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也是可以有成就的人，所以本官再一次放权，并向中军都督府数次推荐，甚至向中军都督府递交了你所制定弓兵操练的手册，应天府八县巡检司比武，这在以往是没有先例的，为何来之突然，就是因为中军都督府想现场验证弓兵操练成果。”
嵇宿语气越来越重。信息吸收越多，梁康也逐渐被震撼！
“为什么要将弓兵操练手册递交到中军都督府，因为朝廷正处用人之际，建贼逐渐强势，辽西一线局势紧张，从对峙、小规模冲突逐渐有大战一触即发的趋势走向。北方瓦剌一族同样兵强马壮，而朝廷却处于多事之秋，内外交困，你的操练手册就变得弥足珍贵。当然，也不指望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手册将由中军都督府评估随后递交兵部。”
突然间中止了说话的节奏，嵇宿问：“现在可知国公府为何关注与你”
梁康聆听的很仔细，其中也察觉到了嵇宿对自己称呼的改变，更多时候是直呼其名，这种称呼的改变也意味着自己在嵇宿内心地位的提高和信任度增加。
顺应着嵇宿问题，梁康略微思考后开口：“大人曾言国公府威盛时期兼掌应天府中军都督府事，随后国公府凋落失势不再掌有职权，应该是国公府兼掌中军都督府事时建立有嫡系力量并发展到至今，国公府通过中军都督府获取了弓兵操练手册资料或者说是校场比武的考核信息，继而关联到在下”
嵇宿赞叹一声：“这就是你思维慎密的表现，确实是通过这种渠道国公府获得了信息，国公府能关注你，至少说明中军都督府对弓兵操练手册有极高的评价，后续而来的就是兵部考核，不管兵部最终考核如何，上升到这个层面，朝廷不会辱没你，所以国公府想收拢你。本是好事，国公府虽无职权，但毕竟还有代代传承打造盘根错节的人情网络，投靠国公府，不算是辱没你才学。问题还在“盐引”，应天府曹家、王家、国公府相互对立，各有实力，也为一张‘盐引’而明争暗斗，但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一语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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