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在暖盆中发出蓝幽幽光芒，朱由检、田贵妃看着一本正经的朱慈照，突然间内心涌上一股酸楚。
还是稚气未脱，但此时的朱慈照眉目间竟然有种不符合年纪的镇定和成熟。
“父皇，梁康是好人”
想了想，朱慈照又补充一句：“乔半山也是好人，还传授孩儿拳法”
“乔半山传授拳法”朱由检多惊讶。
“梁康也有”
言落大明殿下一展衣襟递出单掌，虚步以待，目视前方，动作娴熟，努力的做出如若梁康传授时胸有成竹和沉稳大气。
没有梁康举手投足静止之间犹如渊停岳峙的气势，但也颇具有观赏性。
也幸好梁康不在现场，否则又要挑剔朱慈昭将黄飞鸿的起手式虚步亮掌演绎的不伦不类。
“这个梁康、乔半山不依本分，成何体统”朱由检皱眉，语态中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成分。
“梁康说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崇文尚武的光荣基因。春秋以前，古代所有贵族男子都要当兵，战国争雄到秦汉一统，百家诸子个个能文能武，文人几乎全部当兵，近乎征兵制。这种强势生存的基本精神，宛如大河之源，滔滔千年而不废。我们文明屡屡被外族入侵，没有断绝，仰仗的就是这种尚武品格在历史发展中一以贯之的得以传承。历经苦难磨砺顽强地生存延续，鞠躬尽瘁、马革裹尸中走向国家复兴。梁康还说男儿当自强，所以适才传授拳法给孩儿，说武学之道，可强身健体，能保家卫国，武道就是心道，滥杀无辜，以势凌不非武，以武制武是武，列祖列宗就是马背安天下，不能忘宗背典，孩儿是真觉得精神气爽”
言落朱慈照忙不更迭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二头肌，其实什么都没有。
朱慈照是真羡慕梁康一身肌肉，沿淮河北上的时候没少看见梁康赤着上身利用河水洗澡。
本来又要指责几句，结果朱由检和田贵妃都被朱慈照带有喜感的动作惹笑。想想朱慈照身体比宫内的时候健硕了不少，多半也是习武的功劳。
其实内心的震撼在两人心中越来越甚，朱慈照多数的言语或许是记忆不清，看似缺乏逻辑但实则意义深远，远非宫中少师、少傅所能传授。
比较生搬硬造的朱慈照，背后亦文亦武传授的梁康就有点深不可测。
说是经才伟略也不为过。
“陛下，朝堂之事，臣妾本应不容置喙，但如今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应天府设计铲除建贼细作，证实曹居正私通建贼，走私官盐，足见梁康非等闲之辈，梁康所提及平匪之策也颇有见解，或许梁康藏器待时，陛下君圣，梁康亦有可能会成为臣贤”
“父皇，梁康还说孩儿要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朱由检品味着，面色终于有了赞赏的神态。
另外方向，灯光倏然亮堂起来。
梁康被带入一间无关奢华却处处渗透着古朴、讲究的房间，没有类似应天府国公府一幕，不但苦等而且徐久爵不曾现身。
亮如白昼的灯火中一个身影开始放大，更近一些的时候五官清晰了起来。
白发吊眉，鹰钩鼻，阔耳宽颚，面部皮肤松弛，目不斜视，手持书卷。
梁康愣了愣；
好像自己所了解的信息中魏忠贤目不识丁，这算是猪鼻子插大葱还是这空间的魏忠贤太监期间学而上进。
没有五拜三叩九千岁、百岁爷爷之类的出现，引梁康进入的管事轻脚进入，低声附语，遂即梁康便看到魏忠贤投视过来的目光。
眼睛间的目光灼灼有神又给人深沉精于算计感，也有发乎自然权位者的威严。
管事退出，梁康看到魏忠贤如若熟人一样挥挥手。
“这是礼贤下士吗？”梁康心道。
“坐，你就是梁康”魏忠贤声音不大，给人一种很吝啬气力浪费的感觉。
梁康施礼：“正是”
看梁康的神情很专注，带着赞赏的语气开口：“器宇轩昂，英雄出少年，能自乱匪当中脱身保殿下平安，有胆有识。”
梁康客气：“是天佑殿下，梁康只不过是沾染了点福气”
“你还是一个聪明人”魏忠贤一字一句。
“朝堂有关于应天府弓兵操练手册，评价颇好，初始都猜测是谁家才俊能出如此治军方略，之后有信息传来说你失忆，还不曾记得家世？”
梁康神色诚恳：“未曾，应天府时巡检司也曾多方打探但始终未果，梁康也颇为焦虑。”
魏忠贤点头遂即开口：“家世不详，确实令人叹息，好在否极泰来，你救得殿下，皇恩浩荡，如若真要不曾恢复，赏赐于姓也是有可能，但这要看你造化，圣上赏姓，又有营救、护送殿下之功，仕途便也平坦”
梁康琢磨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对魏忠贤适合的称呼。
“公公不妥”，“九千岁”更不妥当，谁知道这个空间有没有九千岁的称呼，但魏忠贤言外之意已经露骨。身世不明，纵然有营救殿下之功劳，但终归会影响仕途，朱由检赐姓则另当别论，而魏忠贤恰恰可以说服朱由检。
掩藏在魏忠贤话语背后的动机梁康一清二楚，梁康也会表面的唯唯诺诺更可以忍气吞声装孙子给魏忠贤看。
内心明彻，露在脸上的表情却是准备不及的惊讶。
魏忠贤看了梁康数眼：“殿下聪慧，从淮阴府虏劫到风陵渡脱身乃至护送到京城，时有近百日，期间殿下可有不适或被伤害”
“未曾”。
“可想及圣上，贵妃娘娘”
“时常提及，有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魏忠贤面有欣慰：“殿下七窍玲珑，当是如此，圣上、娘娘之外没有他念。”
原本要顺势恭维一下，但话到嘴边又被梁康硬生生的收回。
带出点尴尬之色，梁康开口：“梁康记忆不牢，不曾忆得”
梁康观察得出魏忠贤脸上颇为遗憾的神情。
随后魏忠贤低沉但又一字一句剜心的言辞钻入到梁康耳际；
“梁康，你很聪明，也懂得藏器待时，你忘记自己家世，但不管你是小人物还是富贵子孙，要有做作为，都得眼睛看远一点，脑子多想一点，你脑子不错，缺的是视野，世途渺于鸟道，你明白这句话意思”
“你大爷的”
内心，梁康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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