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才低低道：“你不该来…”
虽楼宸必然与他牵扯，但若是按他原本设想的，只是每天看一眼她，确定她的安全，其他的她一概不知，那么以中天城的傲慢，也不屑于对她花费太多心思，凭她的实力，奋力一搏还是有希望能逃出去的！
但现在，她主动牵扯进他的事来，知道了中天城实验的隐秘，那么无论如何，中天城都不会放过她！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楼宸拿起旁边的毛巾，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就算算上十年前那一次，咱们相处的时间也不过寥寥三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哪怕陷入如此境地，他醒来第一句，竟是问她为何要来…
为什么？！
黎泽有些疲惫的阖上眼
他之前尚不敢说出口，更何况是现在？
曾经是怕她的疏远，而现在，却是怕拖累她！
楼宸看他不说话，轻声道：“阿泽，我很抱歉，我现在救不了你！”
“与你无关。”黎泽微微一笑，神色却是极淡的，带着说不出的冷寂：“这就是我的命。”
他为中天城付出十数年光阴，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尽心，哪怕明知它在伪善下隐藏着无数的肮脏黑暗，哪怕明知自己一直只是它的一把刃，他失望、冷漠、远离，但他却从没想过背叛！
因为他成长于这里，无论愿意不愿意，他都与这里深深联系在一起
可就是这个他最信任的地方，给了他最狠的一击！
楼宸颤了颤，垂眼继续把毛巾往下，一下一下轻轻擦拭着他的脖颈，无声安抚着他动荡的情绪
“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只要撑过去就行了！”楼宸道：“中天城背叛了你，但我不会，阿泽，你答应我，一定要撑过去！”
黎泽抬眼，定定盯着她清亮的眸子，平淡死寂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光亮，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当然得撑下去！
他活着一日，就是中天城最珍贵的实验体，就是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存在，而他以性命为要挟保住的楼宸，就是最安全的！
为了她，他也必须撑下去！
“好了，休息吧。”楼宸勾唇笑起来：“我就在这里。”
黎泽缓缓闭上眼
从基因深处涌来的疲倦如同黑暗的潮水渐渐将他的神志覆盖，但黎泽却觉得，自己的心终于重新跳动了起来
哪怕再舍不得她冒险，他也不得不承认，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心里骤然爆发的强烈的欢悦，根本无法抵抗
毕竟，他爱她啊……
……
时间是世间最公平的存在，无论是对得意洋洋的胜利者，还是挣扎求生的下位者，它都不会有一丝侧目，只随着自己的节奏，平静而过
实验员陆陆续续从身边走过，没有对她有多一丝的关注，他们只是狂热而欣慰的讨论着最新的成果，商议着下一次输入药剂的量和添加成分
楼宸端着水盆，面无表情走进去，看着实验台上一身血迹的男子，拿起毛巾走过去，擦拭干净他的脸和手之后，轻轻撕开他已经与血迹凝固在一起的单薄衣服
突然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不大，明亮的灯光下，那骨节分明的手白皙的宛如玉雕，透着中没有生机的寒意的凉
“扶我起来。”黎泽轻轻喘息着：“我自己洗…”
楼宸没有劝什么，沉默着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把他的力量承担在自己身上，架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实验室，往旁边的生活区走去
一列列禁卫的眼神冷冷在两人身上划过，楼宸视若无睹，踹开浴室的门把浴缸灌满水，转过身看见他半倚靠着门边，抬手有些艰难的解着上衣扣子
今天药剂质度注射已经达到了三级，高浓度病菌分子进入他的血管，快速合成强大的破坏性分子，释放的能量肆无忌惮冲击着他的身体，每一分钟都在削弱他的细胞组织，尤其是在刚刚注射完的现在，他浑身肌肉僵硬，抬起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楼宸站到他面前，自然而然的给他解开扣子，黎泽微怔，下意识抬手想阻止她，但楼宸仿佛早看穿了他的想法，平静道：“我按你的意愿送你来了，你就别继续逞强了！”
她能理解他的自尊，知道比起疼痛，被别人伺候这种事更让他无法接受，所以她把他送过来；但他现在明明手指都不听使唤，还非要逞强，把她就不能忍了！
黎泽听出她声音中淡淡的冷意，手就缓缓放下去
她修长的指尖宛如葱削，灵巧的解开扣子，长长的指甲偶尔轻轻划过胸膛，带着酥麻的痒意
黎泽不自觉的微微侧头，薄唇微抿
没一会儿她就被他的上衣解下来，男人劲瘦的上半身裸露在空气中，原本紧实的肌肉削瘦了不少，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白皙的肌肤宛如玉雕，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温凉感
楼宸看着他明显与常人不同的肌理，眼中一抹痛色快速划过，转瞬却有些调侃道：“裤子要不要我给你脱啊～”
黎泽摇摇头，扶着墙靠近浴缸，然后就盯着她不说话
楼宸轻轻哼一声：“小样儿～”然后轻快的走出去，顺道还把门给带上
黎泽看着关紧的门，绷着的身子才放松下来，他缓缓解开扣子，柔顺的长裤垂落到地上，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男人的腿本该是劲瘦得宜的性感，但此时此刻，那双腿却是失去血色的苍白，肌肉松弛经脉退化，呈现一种近乎萎缩的状态
黎泽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神色不悲不喜，撑着墙平静的转过身躺进浴缸里
现在是腿，之后就会往上半身蔓延
那药剂疯狂破坏着他的身体！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已经竭尽全力保全，但仍然隐隐感觉，自己这具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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