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翻，一片空白。
蓝皮小册子的册页已经有些卷翘，看着上面的日期，离着言清乔刚刚来到这荣坤的时候还要晚上几天，里面最后一页写的那行字，因为是烧完的炭写的，此刻被水泡了，已经有些模糊。
言清乔怔怔的捏着那蓝皮册子，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本册子上潮湿的手感到底是因为被谁泡过，还是许多女子的眼泪。
“这...这是。”
即使已经猜到了，言清乔还是下意识的否认了，抬起头，看向陆慎恒。
陆慎恒眼中的言清乔，眼神在颤抖。
他放下了杯子，亲自拿着斟茶斗，给言清乔的杯中添了些许热茶。
茶香袅袅，盛夏炎热，屋内屋外几乎没有声音，言清乔甚至能听见自己一遍又一遍克制住怒气的声音。
“昨日那大殿，虽然被火烧过被水泡，塌陷的废墟里还是翻出点痕迹的，我着人连夜查了，是个养妓馆，馆内应该是专门有人搜罗荣坤各地的姑娘，囚禁虐待至屈服，馆内男客不透露姓名，也带着面具进入，只需银钱，便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女子在里面...只是个有温度的身体。”
陆慎恒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言清乔面前的桌面，示意她喝茶。
言清乔哪里还喝得下茶水，几乎是跪坐在桌边，问向陆慎恒。
“十一叔，这馆内这么多的女子被抓进，为何你一点都不知道？这些女子的家人呢？女儿失踪了没人报官吗？”
言清乔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嗓音里就带上了责怪。
眼前的这人是陆慎恒，当朝摄政王，天下除了皇帝，就他能够管，这么多的女子，被这么轻贱的对待如同草芥，不可能不走漏一点风声，陆慎恒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吗？还是他也是同这荣坤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只当女子性命不重要？
若真是如此，言清乔...还当真是看错了人。
陆慎恒微微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手指微微推了一下，把手中的茶杯凑到了唇边。
他不说话，言清乔就更加失望了，脑子里嗡嗡的连着手指头都微微的颤抖，抿嘴盯着陆慎恒。
绝情的话在嗓子里翻涌，言清乔就是怂，不太敢说，不然此时此刻面前的茶水一定尽数到了这受万民赋税的摄政王脸上！
“主子，这罪您可不能担啊！”
黑首话多，一看陆慎恒不说话不解释了，再看言清乔那表情，顿时就察觉到不到了，急忙就在旁边蹲了下来，也不管陆慎恒有没有同意他开口，立马就对着言清乔说道。
“言小姐，这事情不能怪我们王爷，王爷这些年四处征战，朝内那帮老东西又盯着王爷不放政权天天弹劾叽叽歪歪，皇上年幼，完全顶不住事情...”
“黑首。”
陆慎恒眯了眯眼睛，淡淡的开口。
黑首看了看陆慎恒，又看了看言清乔，这自家王爷这么多年才让这么一个姑娘近身过，言清乔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为人善良不苛待任何人，小世子也是认准了人选，要是这种准媳妇都能弄丢，那自家王爷怕是下半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王爷打光棍不要紧，可是他们这一批跟随着王爷的暗卫可就苦了，王爷说好听点叫寸草不沾身，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厌女，府内连个小丫鬟都快找不到了，暗卫们就是想要个相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情都不可能，王爷打光棍，暗卫们怕是成群的跟着打光棍！
为了王爷的幸福，也为了小世子的幸福，更为了他们这一帮暗卫以后的幸福，黑首咬咬牙，就算是受罚，也不能让言清乔误会自家王爷。
“王爷恕罪，言姑娘在世家长大，根本不明白这荣坤百姓对于女子的看法，这些人丢了女儿的同时，若是不在意的，便没人说话，若是在意的，或多或少都会暗地里得了些补偿金，一来二去，报官之人少之又少，偶尔只有一两个报官的，当地县令查不出结果甚至会叛失踪女子不贞洁与人私奔，给整个家族蒙羞，父母一辈子抬不起头的事情，言小姐，可想而知，这世上这种小案子发生多的是，谁又能知道后面会牵扯这么多，谁又知道有这么多的女子失踪了...”
“黑首，你话越来越多了。”
陆慎恒口吻还淡淡的，咔哒一声放下了杯子。
黑首脸色被吓的一青，顿时跪了下来，不敢说话了。
言清乔捏着蓝皮小册，从刚刚的愤怒已经慢慢转化成了无力，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她刚刚也是气的着急了，一瞬间脑子里就把这种自己的曾经也没有伸手的错失怪罪到了陆慎恒的身上。
“不好意思十一叔。”
言清乔冷静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讪讪的对着陆慎恒道歉，自己真是越发的胆大包天了，甩锅就算了，还对着自己的金主甩锅发狗脾气。
顿了下，言清乔连忙又问。
“这是昨日那女子给的？”
那个女子最后...
“黑尾进去大殿的时候便碰见了这女子，女子已经病了多时，该是有人知道她活不过昨日，所以任由她自生自灭。”
“大哥说，一开始的时候，那女子便把这册子塞给了他。”
黑首话多，也知道自家王爷实在不是个喜欢说话解释的主，便见缝插针的解释了一句。
言清乔突然想起来了黑尾那时候一定要回头的表情，心里狠狠的颤了颤，难怪任她如何指着鼻子戳着脊梁骨骂人，黑尾都坚决的要回去救人，应该是一早看过了这蓝皮册子，所以可怜。
手中的册子格外的烫人。
言清乔似乎觉得承受不住这份重量，急忙要退还给陆慎恒。
“这事情，得查，王爷，这份册子不是一个女子的眼泪，这是在那大殿里玉殒了多少女子的骨血，甚至我们都不知道，剩下的女子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言清乔就难受。
这么多的女子被换了一个地方，从绝望到希望，若是继续过以前的生活甚至变本加厉，该有多绝望。
没等言清乔难受完，陆慎恒突然开口。
“一共五十七具尸体，凌晨时候清理了出来。”
“什么？”
言清乔一愣。
陆慎恒侧过脸，仿佛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言清乔，眼中幽暗的光芒带着盛意，只是一眼就让人发怵。
“乔乔，你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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