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踏着月石缓步前来，她并未说话，只伸出稚嫩且瘦削的手指向虎妖。虎妖被这么一指，顿时散去身上的敌意，迈出宽厚的脚掌，温和地朝少女走过去，蹲坐在她的身前，俯下王字头颅，道：“花仙侍。”
方才那么盛气凌人的，现在不是乖得像猫咪一样吗……顾良抱臂看着虎妖，心下暗笑。
少女一言不发地收回手，身子微微转动，一双剪水妙目看向徐天和顾良。徐天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少女向徐天轻轻一点头，仍旧一言不发，之后转过身子，只在转身的途中随意一瞥狼王，便又踩在河滩石块上，哒哒哒地踏石而返了。
少女走后，河滩附近一时间只剩河水流淌声。徐天想着少女怪异的举止，扭头看向顾良，指指自己的喉咙，疑惑问道：“有哑疾？”
“不要在背后随意议论别人。”顾良微微摇头，又道，“是的。”
这时，虎妖冲着狼妖平静地吼了几声，它又扭头望向徐天，眼中敌意只剩原先的一般，说道：“你也是。”
徐天一怔，见那狼王警惕地带着群族再度退去。虎妖盯住徐天片刻，敌意增增减减，随后也离开河岸，消失在树林间。
那个女孩……徐天想向顾良深问，顾良手一抬制止徐天，唤出小旗布下阵法，隔绝了内外之后，才道：“有什么想问的？”
徐天立即问道：“阿兄之前说明日要做客，我们是要去拜访她？”
“是的。”顾良点头。
“可是……”徐天皱眉回忆着少女身上稀薄的妖气，“她并没有妖丹小成以上吧？”
“她没有，但是别人有。”
徐天想起吊额虎妖称呼的“仙侍”二字，又想到月下的少女身上戴着的镣铐，心下一阵不是滋味。他咬了咬内唇，犹豫着问道：“她为什么戴着镣铐呢？”
“不晓得，或许是喜好吧。”顾良答得随意，他见徐天低眉抿嘴、垂眼皱鼻，一副扭捏的样子，当即调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我没有——”徐天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从额角一直红到脖根，他嘟嘟囔囔地说道，“道妖殊途，怎么能喜欢上妖兽！”
“妖兽也不是不能喜欢嘛。”顾良呵呵一笑，“再说了，她不是兽妖，而是一只花妖。”
怪不得妖气不重……徐天若有所思，又认真道：“花妖也不行。”
“修士怎么就不能喜欢妖兽了呢？”顾良纳闷自语一阵，又看向气鼓鼓的徐天，笑道，“行了，我与你开玩笑的。我想想……嗯，还好你没看上她。”
徐天羞恼地瞪顾良一眼，那句“拿我打趣”的抱怨已经说乏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徐天发觉顾良爱作弄人、又爱辩解说自己没有作弄，一旦和他纠缠上，便是没完没了的辩难。徐天无视顾良的作弄，问起正经事，道：“明日做客，对方是花妖？”
“不是。”顾良示意徐天坐下，正色道，“是一只狐妖。”
狐妖？徐天记得顾良惯爱轻蔑地称作“狐媚”，现在对方修为相当，便又称作狐妖了。徐天暗自点头，又道：“之前从未听阿兄说起过，怎么突然要去拜访了？”
顾良对徐天的问题还算满意，微微颔首，答道：“一个是人家出言邀请了，正巧在附近，便去看看。另一个么，之后一两个月你都要在这里耍闹，我这修为在这里以大欺小，总要和这里管事的吱个声。”
徐天一顿，小声道：“不妨直接去中层——”
“你去中层找不自在啊？”顾良白一眼徐天，“先在外围历练历练，等资历够了，再去中层瞧瞧。”
徐天吐吐舌头，没再坚持。他也知道到了中层以后，自己只能跟在顾良身后，得不到多少锻炼。
顾良继续道：“明天你小心些。下游那位狐妖邀我们去作客也不见得是友善，是敌是友还在两可之间。若是起了冲突，只要我让你走，你就什么都别管，直接跑——我想走随时能走，但是你不一样。”
徐天迟疑了一下，最后点点头，相信顾良不是逞强。来禁区途中那个被邪派蛊惑的巡查使可有金丹中期的境界，仍旧被顾良制服，肯定不能将顾良看做寻常的金丹前期。
“其余没什么事了，你自己机灵些即可。”
顾良说罢，见徐天也没什么话，便躺在石头上眯着眼看月亮。他回忆起刚刚狼群在月光下施展的秘法，狼群一直在等候月光出现，没有月光就不行吗？此外，秘法之初狼群不分你我化作一体，但是狼王似乎并不在其内。若是任其将秘法施展下去，应该是会有别的效果的，真是好奇啊……
顾良躺着看月亮，徐天则冥思打坐。徐天先后调整心境、压制心魔、反省举止，偶尔又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她站在河旁石块上，孤零零的影子，身后却是整个月亮。
徐天曾在凡间看过一幅画，画上有清风、翠竹、溪流、还有仕女。那幅化作的人物和意象几乎都在画布右半边，他格外喜欢那幅画的布局，喜欢那幅画的构景与悠远旷达的气质。花仙侍出现时几乎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觉得那就是画里的景象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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