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有辽国能救党项,这唯一出路。
耶律南听了目光一柔,她想到了还在襁褓中的察哥。察哥虽不满周岁,但李秉常如此急切立对方为太子,不仅表露了对辽国的忠诚,更也是对他们母子的深情厚谊。
“明年便行册封大典,立察哥为太子。”李秉常坚定地道。
耶律南道:“陛下,父皇一定为我们主持公道。”
李秉常点点头,这位皇后绝对是称职的,当年迁都定州,满朝文武都是反对的。
认为定州穷僻如羊圈,根本无法与已定都多年的兴庆府相提并论,但是耶律南以身作则,带着宫室迁至了定州,在此定居。
她每日与普通宫女一般操持事务,任何事都亲力亲为,用实际行动支持了他李秉常。
这些年李秉常已经暗暗忘了辽主耶律洪基赐死他原配梁皇后之事,真正地接纳起眼前这位豪爽大方的契丹公主。
李秉常定了定神道:“我李秉常虽是国弱,所幸却有一位贤后和一帮忠义之士!”
“我绝不会是亡国之主。”
话音刚落,一人入内急报道:“陛下,不好了,韦州守将野利信义叛附宋朝!”
李秉常闻言大吃一惊,野利信义是党项国师野利仁荣之孙,竟然叛宋了。
李秉常闻言胸中一痛,当即咳出血来。
……
韦州并不是重镇,当年两路伐西夏时,宋军曾攻占过韦州,后来韩缜也率军攻陷过韦州,只是后来退兵不及,被党项兵马追击最后大败。
可是韦州虽城小兵弱,但未战先降,也是头一遭。
章楶让折可适亲率三千兵马接管了韦州,自己亲率一万大军至移赏口接应。
山坡下大军猬集却鸦雀无声,甲士持戈侯立,而章楶勒马高坡,与数骑望着远处缓缓行来的降将队伍。
野利信义秃发左衽,手捧铁盔跪伏草原上向章楶行礼,对方身后亲兵不过百余,家小数十口瑟缩其后——这位党项镇守韦州的大将竟真未战先降!
“拜见枢相!”
这声字正腔圆的汉话让章楶眉梢微动。
章楶道:“起身说话!”
“是!”野利信义缓缓地直起身子,章楶左右亲兵上前卸下对方兵刃并搜身一番。
看着对方有几分儒将的作派,章楶打量对方道:“你倒像个读书人。”
野利信义道:“启禀枢相,卑将家学渊源至东朝文化,可谓是仰慕已久。”
章楶笑道:“可是令祖父野利国师,曾言一王之兴,必有一代之制……不可让党项人汉化!”
野利信义道:“诚如枢相所言,昔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
“我大白高国表里山河,蕃汉杂处,好勇喜猎,日以兵马为务,若学东朝礼乐诗书之气,则国必微弱。”
“唯有惟顺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严其刑赏,才是真正的富国强兵之法。只要百姓乐战征,习尚刚劲,方可以制中国。吾祖父创造我党项文字,一生坚持本朝礼乐与汉人之不同,不可易其俗而改之。”
章楶闻言深以为然道:“野利国师也是一位可敬可佩之人,可谓无缘一见,否则必向他请教。”
野利信义道:“章枢相乃乐毅一般的人物,祖父曾听闻枢相如此夸奖必是高兴。”
章楶哈哈大笑,跳下马来对野利信义,肃然道:“那你为何降宋?”
野利信义沉默片刻后,道:“我对贵国政治多有所知,一直派人在秦州,永兴府刺探贵国消息。”
“章公复相后,第一件事就是启用章枢密。”
“这几日永兴府的军资源源不断地朝泾原路输来,韦州城小,如何抵御大军。”
章楶笑道:“尔党项的细作倒是无孔不入。”
野利信义道:“韦州和鸣沙城都是灵州门户,韦州绝无幸免可能。”
“我早一步归降,总比兵临城下要好。”
章楶问道:“你怎知我军要打灵州?”
野利信义低头道:“行枢密院就在泾原经略使路,大白高国朝野皆知东朝此番要打灵州!”
章楶闻言不由失笑,旋即肃然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本朝自会善待于汝与汝家人。”
野利信义被带下去后,章楶对章縡道:“立即书信一份于侍中。”
章縡笑道:“爹爹,韦州数经战火,今已不过数千人口的小城,不值一书。”
章楶道:“你可知国家将危,最先降叛的并非那等三心二意之徒,而正是野利信义冷静务实,世受国恩,又深知两国虚实之人。”
“侍中闻之必然大喜。”
“再说韦州不战而降,虽是小城,灵州已门户洞开!”
……
西北战事重启,作为翰林学士兼户部尚书的曾布不免焦头烂额。
他手持奏疏,快步走入政事堂,向章越禀报:“启禀侍中,对党项重新开战,仅第一年陕西各路便需加拨最少要一千两百万贯军资,其中泾原路独占五百万贯!”
曾布眉头紧锁,继续道:“陕西各路兵马已占天下四成,当年司马相公本欲先在陕西、河北裁撤冗兵,以节省开支。如今战事一起,耗费实在惊人。眼下只能动用各路常平钱应急,但长此以往,国库恐难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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