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应并不知道自己亲爱的老师彻夜未眠，早早的买票回了家。
此时北方气温已经是零下，他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呼气就从鼻孔里钻出一团白雾。
虽然天还没黑，路上却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遇到零星的几人，也是穿着厚厚的衣服行色匆匆。
他提着行李箱，东西却不多，基本上都是魔都当地的特产，准备带回来给父母尝尝。
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却发现家里冷冷清清，喊了两声爸妈，也无人应答。
他拿出手机给范志国打了过去，隔了好一阵子才接通。
“喂？”
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爸，你和妈去哪了，我放假回家了，怎么没看见你们人？”
范志国沉默了一会，这才道：“你妈住院了。”
“什么病，严重吗？”
范应心中咯噔一声，严格意义上来讲，范志国和母亲李丽秋并不算是他真正的父母，只能说是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父母，可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原主的感情。
他既是自己，也是原来的范应，对于母亲突然生病，他发自内心的感到焦急。
范志国又沉默了，等范应催促时，才终于哽咽着说道：
“白血病，医生说要想治好就得手术，前前后后费用加在一起，要五六十万。”
“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
“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范应立马叫车去了医院。
白血病医保可以报销，但李丽秋好几年前就下岗了，后来一直在断断续续做着临时工的活，可能这个月赚了钱，下个月赚不到钱。
起初还断断续续的交着医保，后来慢慢就没交了，也就是说，这五六十万几乎全要靠自己拿。
到了医院，问前台找到病房，范应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张苍白的脸，疲于生计的她本就瘦弱，现在又被疾病折磨，快要变成了皮包骨。
范应感觉心一揪一揪的疼，忍着要哭的感觉，轻轻蹲在床边，抓住母亲的手。
“妈，我来看你了。”
李丽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语气虚弱的问：
“在学校生活的怎么样，习不习惯？食堂饭菜好不好吃？跟室友关系处的好不好？”
范应不想哭的，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母亲得了病，可聊的却都是关心自己的话题。
“妈，我过得挺好的，不用操心。”
他感觉母亲的手在用力，好像不这样做，他就会跑了一样。
“好，习惯就好。你现在长大了，要学会独立，要是哪天妈不在了，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
“妈你别这么说，我刚才跟医生聊过了，他说你现在病情还没到特别严重的程度，只要做了手术，康复的几率很大。”
李丽秋却摆了摆手。
“妈不做手术，太贵了，家里钱不多，还得给你留着娶媳妇呐！妈前些年买了几个保险，等我没的那天，你和你爸都能拿到不少钱。”
“妈！”
范应皱着眉头，本来还想再说，范志国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少说两句，让你妈休息一会，咱爷俩去外面聊。”
范应点点头，帮李丽秋盖好被子，跟范志国一同来到走廊。
“你妈的病你看到了，必须要做手术。我刚才在电话里跟你说，要治好得花五六十万，保守估计是五十万，但肯定不止，不超出六十万都不错了。”
“我和你妈打工这些年，攒了差不多有二十万，咱家房子是好几十年前建的，现在不值钱，要卖估计也就能卖个三十万，这些加在一起是五十万。剩下的十万，我跟亲戚东拼西凑借，应该也能借到。”
“但是这样一来，咱们家没了房子，还欠了一屁股饥荒，你上学的学费，还有毕业之后买房子的首付，结婚的彩礼，都要自己想办法了。”
“这是第一个选择，第二个选择，就像你妈说的，这病不治了，钱不用花，房子不用卖，而且还能拿到一大笔保险金。”
“你现在也成年了，家里有啥事，也得跟你商量商量，看看你是什么想法。你要是想治，那咱们就卖房子，借钱，要是你觉得压力太大，不愿意勤工俭学，咱们就不治。”
“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有啥说啥就行，不治是你妈自己的意思，她当初给自己保险，就是为了应对将来可能有的那么一天，现在这一天到了。”
范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治，当然要治！”
“咱们家是穷，但是穷的有骨气，真要选后者，就算能拿到一大笔钱，这钱你花的心安理得吗？那可是我妈，别说卖房子，把我卖了都得治！”
范志国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好样的，不愧是我儿子！”
他这些天也一直在纠结。
他想治，可李丽秋说什么都不让他治，说什么自己辛苦了半辈子，就是为了给儿子攒够老婆本，决不能因为一场病掏空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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