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当亲耳听到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的失望像潮水一样扑了过来，拍在她的身上，她的心里，夹杂着碎石，仿佛要把她砸得遍体鳞伤，然后将她掩埋。
怎么又是女儿呢？
还是两个！
为什么老天爷这么喜欢跟她开玩笑？
仿佛在嘲笑她：你这蠢货。
门外几人还在争吵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她也不想听，视线渐渐陷入了黑暗。
可生活还得继续。
第二天就被接回了家里，婆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好脸色，刚生产完一天的她被迫拖着残败的身体照顾着四个孩子。还要忍受着家里其他人的白眼。
孩子还小，最大的那个也才三岁，她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得了？洗衣做饭，她也不能不干，她只能把孩子放在床上吩咐最大的孩子看顾。
男人下班回家，看到房间里躺着的孩子，排泄物把炕弄得一团糟，忍不住爆发脾气。
杨敏只能低着头听他劈头盖脸地骂，眼睛通红，可是不能反驳，谁叫她生不出儿子呢？
日子久了，男人大概知道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敢有意见，对她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稍有不爽，动辄打骂，有好几次把她打得下不了床。
大概被婆母说过，打得太严重，她就不能起来干活了，家里不能养吃白饭的，所以后面才收敛了一点。
院子里其他人都知道，她每天在这样的日子里艰难求生。
但是公爹自私，自己没生出儿子，那就不会把她当成家人。
婆母冷漠，儿子打骂自家生不出儿子的婆娘，那不是应该的吗？只要不打死，那就没问题。
大哥大嫂？人家生了两个儿子，全家当宝。
小姑子每天对她冷嘲热讽，骂她是生不出儿子的母鸡，其他人也当没听到。
她不敢回去娘家，她敢吗？就算回去了又怎样？只会被人指着鼻子骂，难道还会有人来帮她做主？
只会让她爷奶爹娘觉得她丢人现眼。
她有家，但是无处可去。
她恨吗？恨的！但是，她该恨谁呢？
公婆和丈夫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无处发泄，最后的苦果只能由她女儿承担。
四个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大女儿五岁开始就要照顾妹妹，还要洗衣烧火，打扫院子，她把她教得很能干，试图想令其他人对她另眼相看。
看！
虽然我没生儿子，可是我的女儿干活利索，能帮家里分担，不比儿子差多少。
可是这样也没有任何作用，他们笑嘻嘻地说：果然是个丫头片子，就是干活的料，哪像他们孙子（儿子）要上学读书。
日子久了，见她再没怀过孕，那男人有时候十天半月都不回家一趟，被婆母骂她是个搅家精，连她儿子都不回来了。
有次他回来，她小心翼翼问他去哪了，结果得到的是他甩手的一耳刮子，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让她不该问的别问。
她当时啥都听不见，只看到那个男人暴怒狰狞的脸，嘴巴在张张合合，好像要吃人的野兽。
从此，她只有一只耳朵能听见声音了。
大概一年后，男人兴高采烈跟他妈说，他有儿子了，她至今还记得当时那家人的嘴角，还有那个男人看向她是嫌弃又厌恶的眼神。
她那时候是松了一口气的，男人有了儿子，尽管不是她的，但是他会不会心情好一点就不会再打骂她了呢？她那时候只想着，少挨些打。
至于其他的，她当时没想过。
可是，后来，那两母子住了进来。
女的是一个寡妇，因为丈夫死了，被婆家撵了回去，跟男人勾搭成奸，两个人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孩子生了出来才把她们接了过来。
公婆很高兴，直接让她两母子住进了她当初的新房里，而她们五母女呢？至此就住进了堂屋，白天是吃饭的地方，晚上就是她们的落脚处。
夏天最多热得睡不着，冬天她们冻得瑟瑟发抖。
小女儿就是在她四岁那年一个冬天的夜晚没了的，第二天起来，身子都冻僵了，几个孩子懵懵懂懂，以为妹妹只是睡着了，她抱着她僵硬的身体，嘴巴张大，眼泪却流不出来。
最后只是被嫌弃脏了屋子，晦气。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
让她出去随便找个地挖坑，把人埋了。
她小小的女儿，尽管她也不喜欢她，但是也是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小小的人儿会帮她干活，会在男人打她的时候扑过去，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抱住她，试图为她遮挡风雨。
从生下来那一天，到死的时候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没吃过一个鸡蛋一颗糖，瘦得皮包骨，四岁的体重还比不上那个两岁的小杂.种。
她恨，她恨啊，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还有三个女儿，她们看向她的眼神害怕又无措。
那个女人还说，反正她还有三个女儿，少了一个也没什么，正好家里省点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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