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路过街市，如今郡中闹蝗灾，农户都在忙着灭蝗，摊贩生意不如以往。
这是如音来这里之后，第一次有空打量临街的商铺，与苍梧郡其实不差多少，说明临沧归属诏月之后，这里发展还是不错的。
绸缎庄楼上飘着柔软的帛纱，颜色艳丽，最招女子喜欢。楼下不远处的包子铺热雾阵阵漫出店外，随风送来肉包子香。
而包子铺外石板路上，几个少年模样的人正围聚在一起，相继的骂声，看动作像是在踢踹什么。
当铺檐下挂的铜铃随风叮铃响，倒在地上被几人围着踢踹的少年嘴里紧咬着一半包子，另一半滚在地上，肉馅沾了泥。
“野种，就知道偷东西，让大家都来看看！”
“也不知道这回偷了哪家的，说，哪里偷来的！”
“野狗都不如，这时候还不松嘴，噎不死你！”
地上的少年对身遭难听的骂声充耳不闻，腮帮子包着半个肉包，努力在被打的间隙里吞咽下去。
一只脚踩上他的脸，迫使侧脸贴着石板面，又一只手伸进他衣裳里胡乱掏，少年想要挣扎却敌不过眼前几人力道，手掌也被狠狠踩着，胸膛后背被踢了好几脚，有人抓着他头发提起他脑袋，就要往石板撞。
正是这时，一切叫嚣骂声，动作都突然停止，接着一阵哎哟痛喊相继而起，本被围殴的少年视野豁然开阔，看到那些人都莫名退开了好几步远。
而眼前，多了一个高大的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些市井中的寻常人，常闵随便一出手就够他们受的，几人摸着自己疼痛的后腰，不住退后，又怒又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
“还不滚。”常闵毫无表情的一句，那些人撒腿就跑。
其中一人穿着看着家境不错，其余的像是跟班，看大家都散开跑走，那人狠狠瞪了常闵一眼，跑进了不远的当铺里。
地上的少年爬起来时，伸手去捡那剩下的半个包子，拍掉上面沾的脏污，直接坐在原地吃起来。
“他们是因为这个打你？”
好听的一道声音，如音接过常闵从那些人手中拿回的瓷瓶，递在眼前。
正是此前在王府后门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她抛给他的那一只。
“钱是我掏蜂蜜换来的，我没有偷。”少年脸上脏污青肿，眼神却倔强，三两口吃掉半个包子。
如音看到少年身上的伤，膝盖手臂大片伤口，“那些人打的？”
少年摇头：“我在山里摔的，他们没那个本事。”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先有伤在身，方才也不会被那些人欺负得那么惨。
如音挑眉：“你平时靠什么生活？”
雁还在这里几个月，见过这个少年，曾随口提起说，他是个孤儿。
少年撑起身，拍着身上的灰，“掏蜂蜜，给人跑腿，捉鱼，能吃上饭什么都干。”
眼前出现一个布袋子，其中是碎银磕碰的声音，少年听到女子说：“任我差遣一个月，这银子归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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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两辆马车前后在田边停下，随从举着火把恭敬候着，身穿深色袍服的中年男子下来，火光映着鬓角微白，腰带之上腹部微凸。
“爹——”
后一辆马车下来的杨芷几步上前，皱着眉头：“我就说那么晚别来了，黑漆漆的。”
说着时抬手挥开围聚身边的几只飞虫，言语满是嫌弃。
“你这丫头，让你留在府中，你偏要跟来。”中年男子说罢，抬眼望见前方火光大亮处，“过去看看。”
杨芷虽然嫌弃仍是跟上，一旁侍女小心提着灯笼照路，就怕主子裙摆沾了泥自己得挨骂。
火光大亮处，站着不少人，杨芷一眼看到自己想见的身影，脚步更快了几分。
此时，徐成韫正与包括吴绪在内的各个亭长交代事宜，如音站在一旁，视野中田地边升起堆堆篝火，不断有飞虫往火光之中飞扑。
她看得很专注，也不知是出神了，还是在估量什么。
“下官已安排下去，今夜火焚之后务必填埋干净，这里有下官在，王妃可先行回——”
徐成韫来到跟前，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女子声音打断：“成韫。”
转身，看到一行人正往这边来，为首是那中年男子与杨芷，徐成韫神色如常，只是向中年男子施礼称：“大人。”
眼前中年男子，是杨芷的父亲，也正是益州刺史，杨咏儒。
杨芷没想到徐成韫身边又是白日才见过的那个女子，心中不悦，面上却温和笑道：“成韫，我爹对蝗灾一事颇为担忧，这么晚了还要亲自来田间看看，我拦都拦不住。”
说着上前来，自顾挽起徐成韫的手臂，声音更亲昵了几分：“我跟爹说有你在，大可放心，爹还夸你办事持重稳妥，向来令他放心的。”
徐成韫不动声色抽回手臂，回道：“都是分内之事。”
杨咏儒目光落在一旁的如音身上，此人听到徐成韫敬称自己一声大人，竟然没有半分恭敬谦卑之意，看穿着气度不是寻常女子。
“爹，明日拜访睿王府时，女儿能不能一起去？”
女儿突然提起此事，杨咏儒道：“怎么了？”
杨芷回答自己父亲，眼睛却是打量着如音，语调挑高：“您身为益州刺史登门拜访睿王爷，以礼女儿理当随您一起，顺道也想看看睿王府之中——下人是不是都一般持势凌人。”
徐成韫要开口，如音一抬手，同时身后的常闵上前一步，脸色极冷。
杨芷以为此言一出，眼前女子会心生惧意，毕竟不过是睿王府的下人在外倚主之势，谁知，眼前女子居然轻笑起来。
如音手中不紧不慢卷起一卷地图，道：“不必等明日问，现在就可问。不过——”
卷起的地图握在手中，点扫眼前田野旁错落的堆堆篝火，她道：“今夜众人在此，各有任务，刺史大人身为一州之长，既然来了，不如先去巡视一番，以作百姓榜样。一会，我代王爷请刺史大人喝杯茶，随便问，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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