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玉城虚岁也才十三，却懂得借势。
姜学军手上攒了几个收音机，也就是所谓的戏匣子。
娄玉城一方面心里有私心，另一方面因着苏家的关系，他也不能放着现成的门路不用，看着姜学军把东西砸在手上。
姜学军知道外面的情形，问清楚娄玉城的门路后，这才放心将东西转交给他，当然了，亲兄弟明算账，他也不会让娄玉城白跑腿，更何况形势紧张，娄玉城可是替他担着风险。
也是巧了，娄玉城几次出来，几次都被姚德业看见了。
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姜学军把事情说清楚了，这才又说道：“永翰哥，你还不知道我嘛，虽然我是田港人，可是县城地界，我并不熟。不过，阿城这小子，是这个！”
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苏永翰笑：“你这是当自家人看啦。不过话说回来，你看上娄家姑娘的事，跟大姑说了吗？打算什么时候上门去提亲？”
姜学军摇头：“不着急。过了年，人家姑娘满打满算也才十六！相看婆家，怎么也得十八吧。太早了，我怕娄家不答应，反而弄巧成拙。”
苏婉清这回是亲口听他说起，忍不住故意说道：“我好像听苏叔说起过，他说永乐的八字，配娄家姑娘的金白水清格，正合适。”
姜学军连忙摇头：“永乐当兵，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别耽误了人家姑娘。我问过小舅，娄姑娘的八字，跟我也能合。嫂子，你这是故意吓唬我，我可不会上当。”
苏永翰知道了来龙去脉，回去也能给父亲交代。
话分两头，再说娄玉城这边。
十岁出头的小少年，怎么就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这还要从秋天那会说起。
当时苏怀兰带着姚倩和姚继宗姐弟俩，去娄家，请他们帮忙换些稻草帘子。
再后来就听到丁家婆子闹出来的笑话。
有一天晚上，娄玉城不知道怎么了，做梦梦见了大姐。
大姐也像丁家嫂子一样，大着肚子，脸上的笑容却不太真实。
梦境转换很快，像走马灯一样，不同画面闪现，一会是大姐拎着包袱，牵着孩子站在马路边摆手告别；一会又是大姐在陌生城市生活的场景；很快就到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场景——
大姐被个女人狠狠推了一把，头一下子撞到了桌角。
此时有个老妇人，在旁边拍手顿足，好像是怪那女人不该推大姐，可是又没见她去扶起大姐……
他好像看了一部无声电影，可是即便没有声音，娄玉城的心像是被人一把攥住，半天都动不了！
早上醒来，摸摸枕头是湿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梦。
他那天早上一起来，洗了把脸，就去找大姐，看看大姐在不在家。
在这之后，他又做了重复的梦，只不过梦境越来越清晰……
娄玉城想，说不定上天看他家是积善之家，特意用梦境来提点他，以救大姐一命。
如果让姐姐嫁给外来的知青上官毅，那么大姐以后一定是这样的下场。
推大姐的女人，是上官毅的妹妹上官琴。
甚至上官毅当初找上大姐，也是偶然间听说，娄家奶奶的娘家，曾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
俗话说，烂船还有三千钉，娄家奶奶即便逃难出来，也不可能真是一穷二白。
再看娄家人，老少三代人，虽然不是白白胖胖的，可是个个都精神，一看就知道，娄家人有粮。
大姐在不会干农活的知青中，悄悄成了香饽饽，上官毅在一众知青中脱颖而出，娶到大姐。
后来知青回城，上官毅带着大姐一起回了城。转过年，就听说大姐出事了。
那时他已经转业回家，接到大姐“意外病危”的电报，尽管马上动身去了边城，见到的，却只有大姐的骨灰盒……
上官家的人看起来都很难过，尤其是两岁的外甥女，更是一直哭着要找妈妈。
娄玉城不忍，抱着外甥女，也红了眼睛。
上官家对娄玉娥的意外，给出了解释，去附近山上玩耍，不小心被毒蛇咬了……
周围的邻居，也给出了同样的说法。
他是一个外乡人，大姐也不过是来了一年不到的外地媳妇。左邻右舍说话偏颇，欺负他拿上官家的人没办法！
打官司？
人都成骨灰了，还有什么证据？就算他耗得起，上官家的人会承认？显然不会。
娄玉城表面上接受了上官家和左邻右舍的解释，等大姐葬礼结束，他直接辞行。
娄玉城一走，上官家的人松了一口气。却不知，自家屋后，有人听墙角。
娄玉城远远找了个招待所住下，乔装打扮一番，夜晚，他去上官家听墙角；白天，他则是找街溜子帮忙，去找街坊邻居打听上官家的事。
……
十二岁的娄玉城，在做过几个梦之后，慢慢将大姐的事情串了起来。
上官琴推倒大姐，大姐的头撞到桌角，头部出血，晕了过去，上官家的人慌了神，可他们就让大姐那么躺着，什么都没做。
大姐是慢慢断气的！
这还不算，一大早，上官毅专门出去借了辆自行车，说要骑车带着媳妇去城郊爬山，甚至还赢得了一波“宠妻”好评！
他们去城郊，据打听，是真去这回事，只是去的人是谁，很显然，另有他人。他推断，是上官琴，穿了大姐的衣服，来了个移花接木，从而掩人耳目。
大姐的遗物也都不见了，尤其是奶奶给她的那些东西。
当初大姐出嫁，那些金银细软，还不能见光，都是奶奶私下里塞给大姐的。
上官家敢如此明目张胆，将大姐的东西占为己有，也就是仗着娄家人口说无凭，不敢声张！
娄玉城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在梦里的最后，娄玉城接到过一个电话，电话是边城小五打来的，就是当初帮他跑腿办事的街溜子。
他只说，请娄玉城帮忙，从田港这里换些花生米。娄玉城懂了，上官家有人吃了花生米。
梦里这些事，让娄玉城下定决心，要尽快给大姐寻摸户好人家。
正好，去苏家送节礼，他见到了姜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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