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和袁绍很快就在下曲阳城中见到了皇甫嵩。
皇甫嵩背着手，站在一处较高的建筑上，正俯视着满地的尸体。
从背后打量皇甫嵩。
有那么一瞬间，曹操发现皇甫嵩的脊背好像变得比以前佝偻了。
下曲阳被攻克，但皇甫嵩肩膀上的担子，却好像并没有被卸下去。
好半晌过后，皇甫嵩才慢慢转身，对着曹操和袁绍说道：“今天攻克下曲阳，你们二人作为先锋当记首功。另外，你们两个人的表现都很突出，你们没有令我失望。”
听到皇甫嵩的话，袁绍微微一笑说道：“我袁家四世三公，历代蒙受皇恩，我一心只想报效朝廷，对于所谓的功劳，我并不看重。倒是皇甫将军的肯定，让我心中窃喜。”
袁绍语落，曹操就在一旁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袁绍，实在是太虚伪了。
皇甫嵩没有理会袁绍和曹操，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下曲阳战局，我军胜局已定，黄巾贼寇兵败如山。我计算了一下，黄巾贼寇这一次至少会有五万人放下武器投降。我想问问你们两个，这五万降兵，你们认为应该如何处理？”
曹操和袁绍止不住对视了一眼。
二人都没有想到，皇甫嵩竟然会问出如此问题。
不过只沉默了片刻，袁绍就在一旁说道：“黄巾贼寇祸乱大汉，甚至动摇了大汉根基，罪不可赦。五万降兵可以不杀，但至少要服三十年徭役。”
“三十年徭役？”
皇甫嵩扭头看了袁绍一眼。
三十年徭役，等于变相的给这五万降兵，判了死刑。
曹操一直都在悄悄观察皇甫嵩。
见到袁绍语落，皇甫嵩微微皱眉。
曹操就猜到，皇甫嵩恐怕不太喜欢袁绍的建议。
想到这里，曹操对着皇甫嵩说道：“将军，黄巾军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被迫被挟裹的百姓。这些百姓是迫不得已，才参与了这一场战争，我觉得他们罪不至死。”
“我建议，惩处那些性质恶劣的黄巾贼寇，其余人可以让他们返回原籍。”
袁绍听到曹操的话，当即就发出了一声冷哼。
“曹操，你提出来的惩罚会不会太轻了？犯罪之后不付出代价，你就不怕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效仿他们。”
“袁绍，如今大汉的许多地方，已经十室九空。数万黄巾军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汉的百姓。他们……”
这一次不等曹操把话说完，皇甫嵩就对着曹操摆了摆手。
“行了，你们不要争执了，还是听一听我的意见吧。”
“五万黄巾军全部坑杀，大汉禁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坑杀！”
皇甫嵩的狠辣，有点出乎曹操和袁绍的预料。
要知道，大汉独尊儒术。
像一次坑杀数万人这种事情，在大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即便是皇甫嵩，威望也会大受打击。
“我留下来，处理这件事情。曹操，袁绍，你们两个先行带兵返回洛阳。如今朝中十常侍越发的嚣张，大将军的处境有点不妙啊。”
闻听皇甫嵩的话，曹操顿时眉头紧皱。
皇甫嵩在这个时候，让曹操和袁绍提前离开。
大概率是为了保护二人的声望，不让二人参与到坑杀降兵这件事情中。
想到这里，曹操的心头涌起了一抹感动。
再看皇甫嵩日益苍老的模样，曹操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忍住踏前了一步。
“皇甫将军，我……”
不等曹操把话说完，皇甫嵩就对着曹操轻轻摆了摆手。
“我老了、卢植和朱儁也老了，我们已经无力拯救大汉。”
“大汉想要得到延续，想要实现中兴，需要依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而你们两个，是这一批年轻人中的佼佼者。这一次坑杀降兵，影响甚大，你们就不要参与进来了。”
袁绍站在一旁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即便皇甫嵩不说，袁绍也能明白严重性。
就算皇甫嵩不下令，袁绍自己都会找机会，不参与坑杀。
与袁绍不同，曹操此时还惦记着皇甫嵩。
“皇甫将军，此时还希望你三思。”
见到曹操这时候还在劝说自己，皇甫嵩的心头，涌起了一丝欣慰。
“乱世当用重典，这五万人不杀，明日大汉还会出现白巾军、红巾军。”
“朝廷法度不改，大汉的乱象就不会停止。短时间内，我不能把希望放在朝廷。所以只能坑杀这五万人，用这五万人的尸骨，警告天下人。确保大汉，至少五年的太平”
待到曹操和袁绍轻轻点了点头。
皇甫嵩接着说道：“你们觉得，我若是携此大胜返回洛阳，陛下会如何对待我。”
皇甫嵩语落，袁绍就在一旁答道：“皇甫将军，铲除黄巾贼寇，携大胜而归。功劳旷古烁今，皇帝必定会厚赏皇甫将军。”
听到袁绍的话，皇甫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现在已经是中郎将了，皇帝应该如何厚赏我？”
“我若是得胜归去，朝中十常侍必定会从我的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危机。到时候，十常侍一定会在陛下的面前煽风点火，编织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功高震主，到时候我恐怕不仅得不到奖赏，还会死在陛下的手中。”
曹操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知道皇甫嵩所讲有理，但曹操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正所谓，无情帝王家。
帝王之间，亲情都不算什么。
当今陛下，受到十常侍的怂恿，杀掉功劳第一的皇甫嵩，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我需要找一个机会，犯点错误。不等十常侍在陛下的面前进献谗言。就让天下的名士们参我一本。”
“这一战，结束之后返回洛阳。我不求赏赐，只求能够安然无恙的卸去兵权，成功的告老还乡。”
曹操微微低下头了。
皇甫嵩的话，对曹操的触动很大。
皇权不近人情，又何须尊重皇权。
就在曹操心中野心快速滋生的同时，皇甫嵩笑着将手放在了曹操的肩膀上。
“别想太多，去洛阳辅助大将军铲除十常侍。你们的未来，可要比我这个老头子的未来精彩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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