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冰啤酒布满了晶莹的水珠，随着凉意的散开滚落到桌面上。
水渍蔓延，浸到方牧的手上。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阴凉，方牧温和的笑了笑，“沐一是我同学，家里出了变故，我自然也会尽量照顾一下，这没有什么。”
张峰笑了笑，将喝完的易拉罐捏扁，丢进垃圾桶中。
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说道：“哈哈哈，你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不见外了。”
“那个什么圈内的情况我不太熟悉，可如果沐一有希望活下去，还请你多帮帮忙，我劳累了半辈子，就是为了孩子。”
方牧轻点点头，“虽然我没有孩子，体会不到身为人父的责任，但是在以前，我的父亲为了我，为了整个家，付出了许多，这些我都能感受到。”
“张叔，我很尊敬你这样的父母，你说的话我会记住，沐一我也会尽力帮助他。”
“好。”得到对方的回应，张峰露出感激的神色，不在这方面多说什么。
“你和沐一今天正好有时间，借着这个机会，大家伙一起吃个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方牧笑道：“好啊。”
看着张峰走进厨房，方牧看了看桌上的冰啤酒，眨眨眼，踌躇片刻，手掠过冰啤酒，伸向后面的一罐可乐。
哗啦——
随着可乐拉环被拉开，在二氧化碳的作用下，大团的棕色泡沫涌出，发出阵阵嘶啦声。
可乐被倾倒而出，涌出罐口，浇在新鲜的鸡翅上。
张沐一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蒸腾的炒锅，他一只手将空易拉罐丢出，一手拿起勺子，往鸡翅上加了两勺生抽和蚝油，再洒上少许盐。
随着他熟练的动作，锅中的鸡翅变得色泽晶莹，香味也愈发浓郁。
“臭小子，手艺越来越好了。”张峰瞥了一眼，肯定的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手中的动作。
张峰手中拿着削皮刀不断转动，一颗硕大的土豆很快被完整地剥下皮，他再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中沾满土豆皮的削皮刀。
“这可乐鸡翅，当初还是你教给我的。”
张沐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炒锅，底下火焰升腾，他一手持着锅柄，一只手上的铲子轻轻翻炒。
张峰将土豆放在案板上一刀切开，斜放之后，用手按住，“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你妹妹和妈妈，你也大了不要总让我担心。”
张沐一眉头微皱，“以后？你觉得我能活到以后吗？”
菜刀切土豆的哒哒声和炒锅蒸腾的噼啪声混在一起，两人的声音在这烟火的哄闹中显得格外微小，让人很难听得清。
张峰将手中的土豆丝放在盘子中，再用水冲洗，“我已经和方牧说过了，他会帮你的。”
闻言，张沐一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我当初早就问过官方了，我的情况基本没救了，没有人会主动做我的介质体。”
“而且就算有，介质体发挥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弱，到时候，就算我们全家人的性命都搭上去，也延续不了一年的时间。”
张峰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沉吟片刻后，他将土豆捞出，放入清水，再倒入少许白醋。
可以看到，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多了几分愠色，“你这臭小子，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你妹妹还那么小，她没了父亲，不能再少一个哥哥了，还有你妈，她为了这个家整日操劳不容易。”
张沐一叹了口气，将火熄灭，金黄的鸡翅伴着浓郁的香味，被装进盘中，“那你就自己往火坑里跳？如果你不做那么多余的事情，也能和一个正常人一样再活上几十年的时光。”
“你说是为了晓晓，为了这个家，但是在我看来，你应该选择活下去，我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没有必要再添上你的命来延续这几个月的短暂时间，我是没有选择，但是你有。”
张峰眼神昏暗，低垂向地面，“儿子啊……”
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可能看着自己儿子死去。
或许在许多人的眼中看来，他的选择是愚蠢的，但即便是让他再选一次，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今走到这一步，张峰并不后悔，能活几十年能如何，活几个月又能如何？
年近五十，张峰已经过了为自己而活的年纪，他不可能像是年轻时那样任性，他这一生已经稳定了下来，有了自己爱的人，有了自己的家。
看着自己的孩子不断长大，就好像自己逐渐腐朽定形的人生又重新活了过来。
张峰知道，自己应该这样做，将未来和希望留给自己的孩子，留给这些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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