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孤儿叫石头，他出生后不久父母就离世了。
他吃百家饭长大，没有村里的父老乡亲，就没有他石头的存在。
长大点的他开始帮父老乡亲做事，挑水砍柴，烧窑做房，只要能做到的事，他就会帮他们做。
村里没多少营生的方法，他去了学做瓷器，学养活自己的技能。他很喜欢火，特别喜欢那种温暖的感觉。
晚上，学徒们睡的是通铺，睡觉前大家会讲家乡的奇闻异事。
有个海边来的学徒说，“我们那里能看到漂亮的鱼，其中最美丽的是美人鱼，她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巴。”
学徒们不相信，认为他在骗人，他急了，指天发誓自己说的是真的，说他们那边很多人都见过美人鱼。
“不信你就去看。每年的中秋节晚上她会上岸，第二天我们就去拣珍珠，那些珍珠是她哭出来的。”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他说了很多人鱼的传说，把学徒们都说睡了。
晚上，石头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看不清脸却十分美丽的人鱼在暗自神伤，她颗颗泪珠滚下，变成晶莹的珍珠。
她为什么哭？这样美好的人，谁那么狠心去欺负她？
每天石头重复做这个梦。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了，去找海边来的学徒，问他他家怎么走，哪里能见到上岸的人鱼，能不能带自己去？
学徒告诉他，中秋那天，那里会出现大量虾兵蟹将，根本靠近不了，他是在海里见过人鱼。
石头不管了，他快被自己的梦折磨疯了，他一定要见见人鱼，问她为什么哭，能不能不哭，怎么样她才能不哭？
学徒告诉他人鱼会出现的地方，石头跟老板请了假，往海边走去。
中秋节前两天，他到了那里。他带着干粮和水爬上了一棵大树躲藏。
第二天，也就是中秋节前一天，那里出现大量虾兵蟹将，在四处搜查检查。
本来他对学徒的话半信半疑，但这一刻他却相信了，他相信第二天一定能见到传说中的美人鱼。
中秋那天，士兵散开。太阳下山后，果然有个半人半鱼的人向这边走来。
人鱼无声地落泪，一边掉眼泪还一边梳头，不是自己梦里那样撕心裂肺地哭，但更加让人心痛和抽心。
他轻叹一声，人鱼却听到了，向他藏身的树走来。
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怎么样的脸？这世上任何美好的赞扬都形容不出来。
两人都发了会儿呆，然后，他从树上下来，犹豫地开口，“你好，我是那边狮子岭，龙泉坳的村民，我叫石头。”
人鱼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我想问你一下，你为什么哭？我……能帮你什么吗？”
人鱼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石头怕她听不清自己的话，便向她走近了几步，估摸着劝说：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凡事要看开来。
就好比我，一出世就没了父母，从小东家一口汤，西家一口饭，今天穿张家小孩的破洞衣，明天穿李家的破洞裤。
每天不知道会在哪家醒来，能活着都是奇迹，全靠父老乡亲的怜惜。
每个人都有不容易，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态要放好来，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惨的人。
人鱼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他。他继续劝说：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惨很惨，没有人比我更惨。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村里郭大爷的儿子，他只有一条脚，也能在外面做木匠，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父母。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这世上，多得是比自己更惨却比自己能干的人。
人鱼的头向右歪了些，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他有点莫名。
她叹了一口气，说出第一句话，“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回答：“我啊？想清楚了，觉得自己很幸运，有那么多人对自己好，照顾自己，帮助自己，我要对他们好。
于是我尽一切能力帮助他们，帮他们砍柴烧水，看牛喂猪，帮他们盖房子做砖。
后来，有个长辈跟我说，你要学点手艺养活自己，以后才好讨老婆养孩子，我就去了学烧瓷。”
“烧瓷，烧什么瓷？”
“那种泥钵子，可以盛饭装汤的钵子。”
“哦~我也用过，几百年了，岸上还在用这种钵子。”
石头有点惊讶。
人鱼看他一眼，知道他的疑问，说，“我曾经是人，这里就是我的家。”
她用手点了点地，说，“就在这里。后来，海里的霸王头武浩看上了我，把我抢下了海。再后来，我被焚妖炉里的火烧成这样了。”
石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只觉心里很紧很紧。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这句话，我对我自己说了几百年。”她的眼泪滚了下来，一颗颗晶莹剔透，不同于人的眼泪，真的是珍珠。
“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想去哪都去不了，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他武浩是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凭什么？”
看到她这样伤心欲绝，石头只有呆站，只觉自己好笨，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许久，他说，“我能帮你什么吗？”他很想帮她，却知道自己可能什么都帮不了她。
她抬头，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问，“你想帮我？”
石头的脸有点红，惭愧自己的能力不足，说，“我想，可是，我好像帮不了你。”
“帮得到，我需要一种药，需要人来帮我找，不知道……”
“什么药？我帮你找。”石头高兴起来，原来自己能帮到她。
她却摇了摇头，脸上有些不忍，说，“不行，你要挣钱讨老婆，我不能害你耽误你，我还是找别人吧。”
石头冲口而出，“我不讨老婆，我本来就是孤儿，没父母没牵挂，我帮你，你要什么药，我帮你找。”
人鱼再次摇头，“这种药会花掉你很多时间，你现在多少岁了？”
“我还年轻，耗得起，帮你找完药再考虑讨老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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