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大马车，停在为学书院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
云老端着个茶杯悠哉悠哉，不时品茗两口，眼睛直盯着两个少年的棋局对弈。
小生设陷，向棱布套，两人你来我往，平分秋色。
“云老，要不我们在云里县给您打造一辆新马车吧？”楚天站着观摩了一会棋局，甚觉没意思，想到云老年纪大了睡觉轻，总跟两个孩子睡一个车厢也不是个事，便有此提议。
“你给钱我没意见。”云老挑眉。
楚天将折扇一合，吧嗒敲在掌心，掷地有声：“我给。”
云老捋捋山羊胡子，笑得颇为圆满。
“天哥，尊老还得爱幼啊，你瞧瞧我这破烂衣裳，拿个破碗再拄个拐，都能在云里县的大街小巷占有一席之地了。”
刘二福扯扯自己的左袖口，右手食指逮着被火炭烫出来的一个小洞洞，一顿猛戳，小洞洞就又大了那么一点点。
天哥？每次听刘二福这么叫，楚天都要一如既往抖三抖。
楚天一言难尽斜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年纪大了，眼神不好。”
真是的，你衣服烂了找针线啊，跑来找我算什么事？
“夫子，我崭露头角了。”安安哒哒哒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夫子的右胳膊，仰头一脸纯真的看着他。
楚天提醒自己不要上当，不要上当，却还是忍不住疑惑道：“崭露头角？”
安安瞪着大圆眼用力点点头，小手塞进夫子的大手里，握住，抬脚就把鞋子蹬掉一只，抬起小脚丫。
楚天定睛一看，袜子破了一个洞，一只白白嫩嫩的大拇指，不甘平凡地露在外面。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崭露头角？
楚天瞬时僵硬，单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拍了拍，‘要你有何用？’总是看这些不该看的。
安安等啊等，没等来夫子的说话，还以为是夫子没看到，直接来了个站立一字马。
年年无语凝噎，小跑着走了过来，把安安平举过头顶的脚丫子收进鞋子里。
一家四口，总算是来了个靠谱懂事的，楚天满意了，不由夸赞道：“年年真是个好哥哥。”
年年腼腆一笑，“我跟弟弟都喜欢穿薄一点的袜子。”
呃~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楚天表情龟裂，一脸愕然。
“不是准备吃火锅吗？你们还不赶快过来帮忙。”楚夫人好笑的帮着自家夫君解围。
听到‘帮忙’，全部人都自动自发的来到楚夫人身边，做起力所能及的事来。
今日食谱的是鸡肉火锅。
刘二福准备了两只鸡，还有十几道配菜，把在海边酿的酒也拿了出来，用来招待等会下山来的当世大儒景老先生。
据云老说，景老先生曾任户部侍郎，五年前从朝堂退下来就来到为学书院任山长，是云里县响当当的人物。
云老一直没说自己是谁，其他人也就没多问，但就他随便邀约景老下山小聚，想来也是同道中人。
“云老，一年未见，你还是这般恣意。”从山上下来个精神矍铄、满头白发的老者，直奔云老而去。
“一年未见，景老可比之前老态不少啊。”
两人互相“寒暄”了一阵，见到喷香的火锅上桌，也不需要人来喊，直接自己找位置坐好。
楚天连忙带着人纷纷给景老见礼。
“不用多礼。”景老用手拨了拨桌上装饰的野花：“游学还有你们这般闲情雅致的，生平仅见。”
“就因路途苦，才要心情愉悦些，景老您说是不是？”楚天走到景老另一边坐下：“我们有自酿的小酒，不知景老有没兴趣喝上一杯？”
“有闲情雅致甚好，我自带了云里的桃红香。”说着，景老就把自己带的酒放桌上。“云老，一起吧？”
“不用，各喝各的吧。”云老淡淡道，心里甚是得意。
哦~ 这倒让景老有些好奇了，同时也在想是不是自己把话说满了？
直到自酿的小酒开封，酒香四溢，景老才知道云老的底气在哪。
“这酒闻着香，我自己来倒。”景老面不改色心不跳，起身拿过楚天手上的酒壶，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景老酒足饭饱，心满意足。
突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停在向棱的马车旁边。
车上下来一个抱着小孩的儒雅年轻男子，直直朝景老走了过来：“岳父。”
“外祖父。”怀里小孩奶兮兮的声音。
“不要叫我岳父。”凶巴巴的说完，一息变脸，一脸慈祥的看着小孩：“来来，快给外祖父抱抱。”
年轻男子躲过景老的手：“岳父让我再抱会。”
“来来。”竟是之前在围墙上看到的小弟弟，安安一脸惊奇，脱口而出。
“安安哥哥。”来来也记得安安，只不过他这会有点不开心，有点恹恹的。
看情况不对，刘二福连忙清场，把地方留给有话要说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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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要多多听娘亲的话，要乖乖的。”来来坐在他爹的手臂上，腰背挺得直直的，绷着个小脸，略带严肃地看着他爹的眼睛，奶声奶气的嘱咐道。
年轻男子一脸认真道：“爹爹听话，来来也要听话，等爹爹考中秀才，便去外祖家接你。”说完鼻子一酸，忍了又忍，才忍住没让眼泪溢出眼眶。
听到爹爹的承诺，又看到爹爹通红的眼睛，来来再也忍不住，小脸埋到爹爹胸前，眼泪瞬间打湿了年轻男子的衣襟，浸透以里。
年轻男子不敢开口，怕露出哭腔，只是紧抱着怀里的宝贝。
懂事的来来默默流着眼泪，没有哭出声来，就怕爹爹也跟自己一样伤心。
无声的眼泪，最是惹人心疼。
“岳父，来来往后便劳烦您了。”年轻男子把来来递给景老。
“你只管好好读书，来来不用你操心。”景老忙接过抱好，朝年轻男子摆摆手。
年轻男子点头说好。
“来来放心！”年轻男子摸了摸来来的头，温和地看着他：“爹爹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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