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贺言宏的问题，文安琪再次不满地嘟起了嘴。
她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双马尾，像是想把发尾卷成一个甜筒：
“我今天刚过来报道，领班说暂时没找到我这个尺码的工作装。她要我在她的位置上等她回来。”
“结果，领班一走，那个大哥就过来了，非要我帮他办业务。我说我是刚来的啥都不会，他非要拉着我去操作，还说其他的窗口都要排队，还不如拉着我办了。”
“我也不敢给他瞎搞啊。他非要我帮他开户，我解释了多少遍我只是新来的不会整，他也不听。最后就发展成你看到的那样啦。”
文安琪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神态颇为无语。
贺言宏稍稍也有点同情她了：
在未来，无论是银行，还是证券公司，很多业务都可以由客户自己在自动机器上完成。
哪怕是连字儿都不太看得清的老人，也可以在指导下，在机器上办理大部分的业务。
然而，现在还只是07年，信息科技落后，想要办理业务，无论是流程、手续的复杂程度，还是它们需要的管理权限，都要远远地高于以后的水平。
在这个时代，一个第一天来证券公司报道的新人，自然是什么都不会、也不该乱给人办业务的。
文安琪瘪了瘪嘴，像小孩子一样向外喷出一口气。
她神情落寞：
“一想到，我以后如果留在这里工作的话，说不定隔三岔五就要遇到像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就感觉好绝望……”
文安琪长长地叹了口气，接连感慨道：
“要是能不用在这里工作就好了。”
“要是我活着不用工作就好了。”
“要是我，一夜暴富，钱像下雨一样哗啦哗啦地飞得到处都是就好了。”
说到这里，或许是察觉到自己在贺言宏面前的失态，文安琪稍稍收敛了一点。
她像个娇羞的洋娃娃一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好意思啊，明明今天还只是第一天见面，又要你帮我解决麻烦，还要你听了我一通牢骚。”
“你是过来办业务的？看你年纪不大，应该是过来开户的吧！我刚才看要开户的人好像很多，你要不要赶紧去排队？”
贺言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急。
刚才他去看了一下，今天牛市的上证指数大约在3823.54上下。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上辈子的数据，那明天的上证指数应该比今天的还要稍微低一点。
低买高卖，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经商道理。
反正时间不急，贺言宏就一边排队，一边和百无聊赖地等着领班回来的文安琪聊天。
贺言宏笑着问道：
“你既然这么想一夜暴富，为什么不试试呢？”
文安琪听这话听得莫名其妙，乐得笑起来：
“要是真有可以保证一夜暴富的便宜可占，你以为我不会去试试吗？”
贺言宏摇摇头，却是伸手指向了公司的招牌。
他的手指正对着“魔都证券大楼”的“证券”二字。
文安琪立刻明白了贺言宏的意思，恍然大悟当中还带着点质问：“你的意思是，我去买证券，就能一夜暴富？”
贺言宏点点头，附和道：“对啊——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重生归来，他手握这么多资产，靠着华夏的牛市咸鱼翻身，已经是他这几个月以来做得最大的决策了。
然而，文安琪闻言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个东西不适合我。”
文安琪的表情极其镇定，眸子也分外清澈，这股子由里而外的纯粹，看着一点都不像是贪财、贪权之人。
文安琪回答道：
“我爸妈都是学师范毕业的，之后也都在各自的学校里任教，过着平凡而繁复的工作。”
“高考完后，他们本想让我也报师范，是我自己选择了金融。那个时候好天真，以为学了金融，以后就一定是好赚钱的富贵命。”
文安琪自嘲似地笑了笑，继续说：
“可是，我学了三年金融，才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这块料。但是当我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转专业了。”
“这几年的金融学下来，说句实话，我感觉自己并没有掌握多少扎实的专业知识。只是有个感觉，在我的心里生发了萌芽，然后一点一点地扎根、壮大——我觉得，世界好像是个外面看着金碧辉煌的草台班子，内里根本经不起推敲。”
“市场有涨有跌，风险很大。”
“对于我这种没什么胆量的人，要是为了发财去指望股票，就像是蚂蚁为了搬家而踏上了水手的船——还没来得及看见大陆的影子，就被时代的浪潮拍碎在了浪尖。”
文安琪用那张犹如娃娃般稚嫩的脸，说出这么多成熟而稳重的话，看上去格外怪异，也让人觉得好玩。
她指指贺言宏，再指指自己，说道：
“时代的浪潮，是要像你们勇敢者的游戏。而我这种人嘛，更倾向于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在风平浪静的小水洼里，日复一日地劳作。”
文安琪的话很多，絮絮叨叨地给贺言宏说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等到她的领班回来。
交流的过程中，贺言宏看着文安琪瓷娃娃一般的面孔，听着她那套自卑、自谦又带有一些哲学韵味的腔调，他觉得这个女孩分外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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