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市长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给杜行长拨了过去，她直截了当地说：“杜行长，前段时间乐立给我写得一份关于企业改制的建议，我很欣赏，今天召集相关局长开会，也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但推行这个事有一定的难度，因此我想把乐立借调过来一段时间，协助我和许副市长工作，力争把这件事完成好！你的意见如何？”
杜行长说：“能够在你那工作，对我行和乐立来说，都是件好事，但他担任着信贷科长，具体工作很多，我们这也确实离不开！”
方市长秀眉微蹙，“你说的也是个实际情况，那就让他两头跑，以改制工作为主，行里的具体工作加班加点干，反正他还年轻！”
杜行长也就只好应允了。
方市长给杜行长打完电话后，又把办公室苑主任喊了过来。
她对苑主任吩咐道：“从今天起，你在办公室给乐科长找一间屋，配备办公桌椅和设备，让他在那暂时办公，涉及到企业改制的事项，由你和他具体协调负责。”
苑主任点点头，就走出去了。
方市长这一波操作下来，就搞定了乐立借调的事情。乐立向她请假回行里一趟，安排一下具体工作。
乐立在这个所谓“企业改制领导小组办公室”展开工作后，才知道这里面的工作量巨大，他根本无暇顾及行内的工作，每天只能等到下班后，才能回去审阅调查报告，至于深入现场根本就没有时间。
方市长是一个对工作要求极其严格的的人，她情商和智商都很高，轻易不发火，不批评人，她经常是通过讲故事来阐述道理，使下边的人心悦诚服。但在企业改制这个问题上，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些“老油条”局长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就是拖着不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想通过乐立这颗小棋子来撬动一下全市企业改制这盘大棋。这个心思她谁也没有告诉，只是她自己心里是这么谋划的。
乐立到了以后，以《企业改制工作简报》和《企业改制工作快讯》的形式，每天发送企业改制工作进展，及时总结好的经验做法，收到了积极的推动效果。对每一期简报或者快讯，方市长都亲自审阅，并签注意见，逼得那些局长们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来应对每天的督导。
苑主任是个“万金油”似的人物，他把以方市长为首的市领导们伺候得都很到位，每天早来晚走，兢兢业业地工作。而对下边的局长们，他则采取连捧带压的方式，督促他们完成各项工作。
这天，苑主任和乐立来到了粮食局。
一走进粮食局的办公大楼，乐立觉得这里很冷清，院子里只停着几辆自行车，楼道里静悄悄地，办公室的门都关着。
他们找到了三楼的局长办公室，却听到里边不时地传出欢呼声。苑主任敲响了房门，好大一会，一个脸上贴着纸条的中年人来开了门，手里还拿着一把扑克牌。
当看到站在门口的是苑主任时，他的手一哆嗦，牌都掉到了地上，结结巴巴地说：“苑主任，您好!您怎么没打个招呼，就亲自跑来了？”
苑主任认得他是粮食局的副局长，就没好气地说：“高局长呢？你们太不像话了，上班时间，竟然还打上了扑克！”
高局长已经不好意思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嗫嚅道：“苑主任，这不是没啥事吗？我们哥几个闲着无聊，就凑在一起玩会!”
乐立一看，屋里有五个人，苑主任都认识，一一给他做了介绍，除了高局长外，还有一名副局长，一名专职书记，一名供销科长，一名直属粮站主任。
苑主任挖苦道：“老高，你这要是开班子会就好了，没想到是在玩扑克，确实是打得一手好牌！”
高局长挠了挠头，“苑主任，你老弟多担待吧！我们也不想这样，就是待着没事闲的！”
高局长让人给苑主任他们两人倒茶，张罗去买水果。
苑主任说：“方市长让我和乐科长在各单位走走，了解一下存在的困难、问题和亟待解决的具体事项。我看你老兄这是没有任何动静，外甥打灯笼——照旧！”
高局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苑主任，还有乐科长，不是我们不想弄，我们的粮食不能动，钱不能动，能动的只有人，可没有粮和钱，要我们的人有啥用！”
乐立插言道：“高局长，可否把闲置的人员集中起来，成立一个粮食购销公司，在计划外购销粮食，这样人尽其才，还能多创造效益！”
高局长面有难色地说：“从政策上讲是不允许的，当然现在也有很多地方在这样搞，但如果想搞得话，问题马上来了，第一，资金怎么办？第二，亏损了怎么办?第三，有的能去，有的不能去，利益分配怎么办？”
乐立一听，高局长提出的这三个问题确实不好办，没有资金倒是可以贷款，但如果亏损了从哪里弥补，专项资金是不能动的。再有就是，如果分流人员，绝大部分人是不会去的，但一旦去了的人挣得多了，没有去的人就会眼红，如果大家平均分配了，那么谁也没有积极性再去参与，还是干多干少一个样，事情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大家讨论了半天，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来，苑主任和乐立就悻悻地离开了。
两人又去了商业局、供销社、几个乡镇食品站和采购站，得到的反馈意见都差不多，过去的计划经济模式，保障了供给，也束缚了很多人的头脑，大家宁可这样坐而论道，谁也没有勇气走出这一步。
回过头来，每个月的工资要开，日子得过，市政府也拿不出钱来，就只能东借西借，东拼西凑，一步步地推着往下走。
这段时间走下来，乐立觉得很受打击，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缺乏社会经验，盲目写得这个报告，看似合理，但在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方市长非常重视这项工作，还每天调度督导，但到了现在走不下去了，他感觉到很对不起方市长。
等把所有的相关局、站都走过一遍以后，乐立回到了市政府，他踌躇再三，敲响了方市长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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