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贺水比之番禺要凉爽些。
尤其是大雨过后,夜风吹拂之下居然有了些在九原时的感觉。
不过当目光挪到校台下一堆堆篝火旁的黑压压人群,黄品生出的这种错觉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岭南的屯军到底是比不得北地的屯军。
这个比不得并非是战力上的。
而是在心气上差了许多。
变得更为逐利。
不过黄品认为责任并不在这些锐士身上。
首先人员的结构上并不再是纯粹的关内秦人。
其次获取军功的赏赐,要与北地差上许多。
岭南不比九原,别说是战马,就连牛羊都少。
分成的战利品没太多值钱的玩意儿。
另外,领南屯军要么是家眷给迁了过来,要么是在当地成家。
虽说按军功同样给赐田,同样减免赋税。
可岭南的田与关内的田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并不是说田不好,或是垦田麻烦。
而是两地差距太大,差到好比后世四五线的县城与北上广深那么大。
换了谁,谁都有怨气。
再加上之前的重心全都放在南海郡,任嚣搞钱的手法又很粗糙。
贺水大营这边的屯军,心里会更加不平衡。
不过话再说回来,该得的或是明面上该有的,任嚣可是没有一点克扣。
况且番禺大营的屯军还得着利,人家该认诏令一样认诏令。
贺水大营这边可好,赵佗连蛊惑人心的话都没怎么说,一大半的人就跟着闹起来。
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对于这样的军伍,黄品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启用。
目光环视了一圈校台下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的屯卒。
黄品只是吩咐人把熬煮的姜水给发下去,便陷入了沉默当中。
而这一沉默,就是大半个时辰。
起初喝了姜水的屯卒虽然垂头丧气,但心中却并不怎么怕。
一是最终没打起来。
二是他们哪个都有军功傍身,领南又极其缺人。
三是真要治罪,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屯卒,有上边的将军在顶着。
最后是怕他们淋雨染了风寒,连滚热的姜水都抬过来让他们喝。
顶多就是斥责两句,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是他们没想到站在校台上的这位岭南新任主将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
那些下了马却依旧身着骇人重甲的骑士,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从静静的列队站立,悄然将间隙拉得大了些。
或是将手握在剑柄上,或是将弓弩摘下,虎视眈眈的注视他们。
这让蹲在地上的万余屯卒从焦急变为发慌。
想到校台上沉默不语的年轻主将年岁才二十出头,又从发慌变为恐惧与后悔。
而年轻意味着热血,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
也意味着会因这股热血而容易冲动。
而冲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让混杂着各种情绪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
“属下无能,皆因治军不严而生出祸事,恳请受军法惩治!”
庞安同样察觉出黄品麾下短兵眼中透出的那股嗜血寒意。
也同样因为黄品长久的沉默,而担心结果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在神经绷到最紧之时,终是再没法继续陪着静静站立,单膝跪地主动求罚。
一旁的王元与王威两兄弟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氛围。
宝鼎一众重骑发出的那股凌冽杀意,让两兄弟感觉比白日里对峙时还要让人紧张。
庞安话音落下后,王元轻声接口道:“将军,锐士都是一时受到蒙蔽,且能半途知悔。
恳请将军从轻治罪。”
黄品最初是在纠结要不要还启用这些屯军。
但是想着想着,思维就开始发散。
贺水大营万余屯卒闹起来的最根本原因就是钱闹的。
而眼下在岭南,或者说是南海郡,他大张旗鼓制定的政策,唯独屯军在明面上看不到有什么得利。
这给他提了一个醒,别管得利什么时候能到手,大饼一定要先画出去。
毕竟有句话叫任何改革都是利益的重新分配。
他折腾的再热闹,不把话先讲明,让屯军觉得与他们无关,那么一切都是白扯。
那么闹起来的这些屯军便不能放弃,以便起到千金买马骨的作用。
利弊捋顺清楚,黄品的思绪就飞到这些屯军如何去用上。
毕竟已经有了污点,再卡在贺水大营这个最重要的节点上就不太那么妥当。
庞安与王元的发声,虽然打断了黄品的思绪,但已经琢磨出了眉目。
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又再次环视四周,黄品不但没有任何不满,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先是下令让宝鼎带着重骑下去歇着,又安排嗓门大的短兵下去传声。
黄品抬手指着庞安大声对台下的屯军道:“我入岭南第一个落脚之处就是这里。
以为你们听过我的传闻,且你们都是久经沙场的翘楚,是大秦最精锐的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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