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熙帝这一睁眼，将正在喂参汤的宫女吓得差点摔了碗盅。
程颂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淡声道：“姐姐慌什么？赶紧将参汤喂陛下才是。”
那宫女慌张地朝刘妃看过去，但刘妃似乎在榻上睡熟了。
不得已，这宫女只能紧张地重新端起碗盅。
喝了半盅参汤，隆熙帝胸前微微起伏，而后开了口：“都过来。”
他的声音又虚弱又低沉，但在空空的寝殿里却显得无比清晰，四个人吓得一时愣住，不敢置信地看了过来，榻上的圣上虽虚浮，却实实在在醒了过来。
另一个宫女率先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向刘妃道：“娘娘！”
但刘妃毫无回应。
两个内监眼见不对，飞快地往外奔。
程颂安早已到了门边，两个内监没有任何动作，就已经倒在地上，收拾剩下两个宫女更是不用费吹灰之力。
之后，她才跪在榻前低声请罪：“臣妇胆大妄为，还请圣上恕罪。”
隆熙帝粗粗喘着气：“我还能撑几个日头？别闹这些虚文了。”
说着不忘一笑，“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敢给帝王乱扎针的女子，也就只有你，能让玄贞那小子死去活来的。”
程颂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臣妇冒死进谏。”
隆熙帝正襟危坐，让人匪夷所思的话不断落在耳朵里。
一刻钟后，东侧殿的门再次打开，隆熙帝正好听见自己的五儿子，也就是从前那个一心种田的闲散王爷与皇后的两句对话。
皇后说：“别忘了，你的王妃和儿子们也都在宫中，即便你的人包围整个皇宫，也未见得能救出他们。”
襄王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母后请放心，本王会为我的王妃和儿子报仇，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护佑我。”
“皇儿的气魄，连朕也自愧不如。”隆熙帝并不高的声音，让乱糟糟的大殿一瞬间安静下来。
襄王陡然一惊，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小太监身上，顿时了然，这个程颂安果然不一般。
他的震惊转瞬即逝，当即跪在地上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醒了，再好不过，儿臣正要将瑾王兄造反之事禀告父皇。”
隆熙帝一步步走上龙椅，每一步都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得十分安稳。
皇后如见救星般想要过来搀扶，却被不着痕迹地拂开，只让身后的小太监跟着。
“父皇明鉴，王爷不可能造反的，都是襄王诬陷，真正想造反的人是襄王啊！”瑾王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再无往日的端庄高贵。
隆熙帝淡淡道：“谁造反，得审了之后才知道。”
瑾王妃还欲再说什么，襄王却没给她机会，长剑从身后穿过，瑾王妃瞪着眼睛倒在血泊里。
程颂安心中一惊，襄王的无情彻彻底底暴露出来，王妃可以再娶，儿子可以再生，眼下，这个曾给予他王公地位的父亲，是他最后的绊脚石。
绊脚石都要除掉的。
“皇儿，大殿之上，还不卸甲吗？”隆熙帝还是往常的气定神闲。
襄王握紧了手中的剑：“儿臣是为了父皇安危着想，父皇，儿臣听闻您在一个月前就立下遗诏，不如拿出来吧，以免再重复今日之祸。”
隆熙帝扫了一眼殿外的士兵，不以为然开口：“好，皇儿想看，朕就依你。”
“陛下不可啊！”程颂安一时情急，出声阻止。
襄王从士兵手中拿过弓箭，悠然指向程颂安：“宦官干政是死罪！”
大殿里鸦雀无声，冷汗涔涔而下，今日是必死无疑了，襄王弓箭指着的方向，是隆熙帝，他敢做出这样的举动，势必会杀所有人灭口。
程颂安长眉竖起：“襄王，你胆敢弑君！”
“本王要杀的是你这个多嘴的太监！”话落箭发。
程颂安抓起案上石砚，隔开了这一箭。
“襄王！”隆熙帝再次开口，“急什么，遗诏听完再发落也不迟。”
襄王挑了挑眉，将弓箭放了下来。
隆熙帝高声道：“传崔元卿及内阁几个人来。”
不消一刻钟，早被襄王控制的内阁成员全都来到大殿，并无崔元卿。
襄王冷笑着看向程颂安：“我也在等崔大人。”
“崔大人有要事，臣来也一样的。”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
襄王脸色一变：“王大人，你何时回来的？”
王书勉跪在地上叩首：“臣日夜兼程从西北回来，给陛下带来好消息，柔然等几个部落归顺，戎狄二王子败走辽东，眼下北疆五镇已归吾朝，臣恭贺陛下。”
隆熙帝苍白的脸上现出血色来：“爱卿辛苦，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王书勉起身，摆手道：“多谢陛下，崔大人将遗诏的事托付给臣，臣念完遗诏再坐不迟。”
隆熙帝捻须首肯：“爱卿宣读也好。”
王书勉在襄王的审视下，在众目睽睽之中，让人从乾元殿的匾额后拿出一个密封盒子。
襄王的目光像是淬着毒，竟是在这里，竟是这样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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