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漫天，即便刚睡醒的她不是十分饿，也不得不承认她睡了一下午，眼下又到了三餐时分。
宿夙点点头，“那便传膳吧。”
才吃了没几口，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宿夙皱了皱眉，“去看看怎么回事？”
放下碗筷，由倚夏搀扶着便出了殿。
抚春看见她出来，连忙上前行礼，“公主，是宫里传了人过来，命公主进宫一趟。”
因着及笄，文瑞帝便放了她休沐，此时传唤她一定是有要紧事，宿夙也不推辞，淡声道，“就去。”
上京地大，即便是公主府地段绝佳，离着皇宫也有着不小的距离，入宫后天将将擦黑。
引路的小太监弯着腰在她身侧提灯，宿夙开口问道，“可知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回公主殿下的话，似乎是公主的婚事。”小太监恭敬的回答。
宿夙淡淡颔首。
她已过及笄，婚事自然要提上日程，只是如今这么急切的召她过来，想必不是什么良配。
她敛了敛眸子，不发一语。
今日的凤仪宫吵闹非常，甫一进宫，刺耳尖锐的杯盏碎裂声便传进了耳。
一片诡异至极的沉默，还想着听一会儿墙角的宿夙只得上前。
禾晴与禾穗一左一右站在殿外，看见宿夙过来，静静行礼，极其隐晦的朝她摇了摇头。
宿夙心下顿时一沉。
面不改色的进了殿。
“嘉宁给父皇、母后请安，给太子哥哥请安。”
罕见的没有叫起。
宿夙只得维持着屈膝，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往日雍容华贵的母后此时目眦欲裂，双目通红的看着文瑞帝，而太子也是浑身发抖，冒着寒意跪在文瑞帝面前。
文瑞帝看见宿夙进来，冷戾的神色有所好转，一片慈父模样，竟是亲自上前扶起了宿夙，“嘉宁不必多礼，朕正同你母后讨论你的婚事呢！”
孝惠皇后厉声呵斥道，“还不跪下！”
宿夙闻言，避开文瑞帝作势搀扶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跪在太子身侧，脊背挺直。
看见宿夙忽视了他的话，直接听从皇后的话跪下，文瑞帝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嘉宁倒是乖巧，竟把母后的话看的比圣言还重！”他冷嗤。
“儿臣不敢。”宿夙垂下眸子，静观其变。
“臣妾便是拼着这满身荣华以及这后位，也断不会允皇上让晚晚去和亲！”
“晚晚”是她的小字，自她受封嘉宁公主后，便再也没有听到母后这般唤她了。
只是……
和亲？
宿夙在听到事关她婚事的那一刻，思考过无数种情况，依着文瑞帝的性子，和亲也不是不可能。
启朝从萧家手上夺了天下，但却不同于燕朝的大一统。
虽说是地大物博不假，可北面匈奴肆虐，南面萧家旁系后代虎视眈眈，文瑞帝有着帝王的多疑，也有着胆小如鼠的懦弱。
外患难挡，他只能通过送女儿这种懦夫行为争取在位年间的表面和平。
他只有宿夙这一个女儿，疼爱虽真，但对于权力的渴望远远胜过这一星半点的父女亲情。
索性就愈发宠爱宿夙，毕竟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与一个受宠的公主相比，哪个被送去和亲所带来的利益高下立见。
“嘉宁受宠了十数年，是时候为父皇分忧了。”他看向宿夙，眼里带着威胁，“你只有两个选择，其一去北方，呼衍王闻嘉宁盛名许久，多次求娶，想必不会苛待了嘉宁。”
言语之意竟活像是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她该磕头致谢。
“其二嫁予齐王，萧家虽说举止荒诞了些，可这齐王却风姿绰约，仪表翩翩，也不算亏待了你。”
更重要的是，萧家都是疯子，齐王早上才上书，若是能给出他心动的筹码，他不介意借兵同大启联盟攻打匈奴。
堂堂帝王，竟靠卖女求荣，受一异姓藩王桎梏！
可文瑞帝此时的自喜无处遁形，竟是已经在想史书上他一统天下的豪迈壮举。
一个是用她换取几十年甚至十几年的和平，另一个则是将她送出去，换取兵马以及那脆弱的还不如孩童之间的结盟戏言。
宿夙按捺住眼里的嘲讽之意，抬眸便是眼眶通红，闪烁着泪花，“儿臣可能回去再好好想想？”
和想象中宿夙的歇斯底里不同，她此时含泪欲泣的乖巧模样倒唤起了文瑞帝的一点怜惜。
他自是点头应允，一副慈父模样，语带疼怜道，“朕就知道嘉宁最是乖巧，一定会为父皇分担，嘉宁仔细考虑着，父皇必定为你准备十里红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得到宿夙的退让，他心情颇好，也懒得在凤仪宫维护岌岌可危的颜面，转身便离开了凤仪宫，“摆驾钟粹宫。”
今天是正好是十五。
等到文瑞帝离开了寝殿，孝惠皇后连忙扶起一双儿女。
“晚晚，母后不会让你去和亲的，你且安心做你的公主。”她看着宿夙，眼角带泪。
宿夙抬头抚平了皇后眼角的褶皱，带去了那点泪。
太子宿晏也摸了摸宿夙的头，“哥哥也不会让你去和亲的，一时的安宁用女人来换，本就是懦夫行为！”
孝道大过天 ，但此时竟未有一人开口指责，只是孝惠皇后淡淡道，“隔墙有耳。”
文瑞帝才走不久。
他敛了敛眉间的怒气，只看着宿夙，语气里满是坚定，“再等等哥哥。”
老东西疑心颇重，他入朝五载，手上的权利都少得可怜，可毕竟是太子，他自然也有自己的谋算，若是文瑞帝执迷不悟，这皇位，恐怕要换个人坐了。
宿夙安慰他般的点点头。
天色已晚，此时再回公主府有些麻烦了，孝惠皇后拉着宿夙的手，“晚晚今日便歇在凤仪宫，同母后一起睡。”
这自然于理不合，可守了半辈子的礼，却换来如今的局面，她心中的怒气无处发散，前方之路未卜，她还得细细为女儿打算一番。
宿夙也不拒绝，乖巧应声。
孝惠皇后的情绪不佳，她作为女儿陪着母亲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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