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雯雯酸酸地说：“现在你的巴西分公司又做得最好。我在美国别说没有事业，连一份称心的工作都没有。我倒是读书好，又有什么用？
“我在华艺国贸公司白忙活儿一圈，要经验没经验，要能力没能力，跑到美国，还得从头学起，接着读书。
“你知道我跟一帮比我小好几岁的人在一起读书我心里多不是滋味吗？我觉得我自己特别失败，在社会上找不到自己的谋生之道。”
贾勇没有回应田雯雯的牢骚话，他感叹道：“听到邵燕的事，我是真伤心啊。物伤其类啊。咱们九个外贸员，工作才没多长时间，邵燕人就没了。
“王鹏还在俄罗斯失踪过一段时间。我在巴西经历过车祸。我虽然没事儿，可跟我一起的客户没了。咱们这个行业真是高危行业啊。”
田雯雯叹息着吟道：“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贾勇说：“你别瞎说，小心惊了邵燕的魂魄。”
田雯雯说：“她死在南太平洋，我在大西洋东海岸，你在南美洲，咱们的故土在太平洋东岸，邵燕的魂该往哪里漂啊。”
贾勇也是一声长叹。
田雯雯说：“邵燕在黑撒那亚后来干得不错。业务三部里，有几个从北京外贸应聘到华艺国贸公司的外贸员。他们原来做纺织品的，本来说好了要自立门户，成立单独的业务部。”
贾勇不明白田雯雯怎么想到这几个人，心不在焉地说道：“我知道他们，我在国内的时候，工作上跟他们没有交集，不熟悉。”
田雯雯说：“华艺国贸公司没有纺织品配额。他们只能用邵燕的转口贸易通道。邵燕坚持使用她的通道要经过陈淑娜，这几个外贸员在北京外贸的时候级别不比陈淑娜低，他们为了做业务，用邵燕的转口贸易通道，不得不屈尊在陈淑娜之下。
“因为邵燕，这几个外贸员跟陈淑娜的关系改善了，也不要求自立门户了。现在他们的业务也是业务三部一块不小的业务量呢。
“你师父念邵燕的好，对邵燕也算仗义。邵燕出事以后，她为邵燕争取了很优厚的抚恤政策，还让韩健去黑撒那亚帮着邵燕的男朋友处理后事了。”
贾勇还沉浸在对邵燕的缅怀中，田雯雯忽然口吻一变，说出了一个想法：“你觉得我去黑撒那亚把邵燕的业务接手过来怎么样？”
贾勇愣了一下，她觉得邵燕刚出事，田雯雯就要去占她的地盘很不合适。
贾勇不赞成地说：“你在美国读书多好啊，去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干什么啊？要产品没产品，要市场没市场，充其量能做一些倒腾单据的事。还不敢做得太大。
“邵燕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常驻太危险了。再说，你老公也不会同意你去的。”
田雯雯情绪低落地说：“他现在巴不得我赶紧消失呢。”
贾勇有一种不出所料的感觉。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田雯雯跟老实巴交的蒋一南分道扬镳的画面。
田雯雯好像知道贾勇是怎么想的似的，说道：“你还记得周宇的妹妹周临吗？”
贾勇想起了周宇那个一心要出国，见了面都不跟他打招呼的妹妹。
田雯雯说：“周宇托我关照他妹妹周临，我就经常请她到家里来吃饭，一来二去的，她就和蒋一南熟悉起来了。在美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后来他们之间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现在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贾勇刨根问底地说：“你是因为感情生活不如意，要逃避，才选择去黑撒那亚呢？还是因为你对在那里工作有想法，你想在那里干出点儿名堂才想去的呢？”
田雯雯说：“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我是想借助邵燕留下的贸易平台，做点儿事情。”
贾勇疑惑地问：“除了做转口贸易，在那里还能干什么呢？要能干别的，邵燕不早就干了吗？”
田雯雯神秘地说：“你呀，脑子里就是你那些节能灯业务。你根本没有关注到国内的变化。这两年，国内的发展太快了。
“国内出现了一个富裕阶层，那些挖矿的，倒腾各种计划指标的，做工程承包的，都暴富了。
“他们有钱的程度你都想象不到。他们的钱就像从自来水管子里流出来的一样，只要打开水龙头就行了。钱在他们眼里都不是钱了。”
贾勇听着田雯雯夸张的描述，将信将疑。
田雯雯说：“这些暴发户没有机会去南美洲，但是他们有了钱就往美国跑。他们在美国的消费能力简直是惊人。
“美国的奢侈品商店已经把这些中国来的暴发户当做了他们的目标客户。几万几十万的奢侈品，他们都不是一个一个的买，动不动就把奢侈品店里的货给包圆了。中东的富豪都很少干这么不靠谱的事。”
贾勇说：“你要是想挣这些暴发户的钱，你要么回国堵他们，要么留在美国逮他们，你去黑撒那亚，能干什么？
“这些人会去黑撒那亚吗？旅游观光还是度假？你除了想接手邵燕的转口贸易，还想跟邵燕男朋友一起做旅游生意吗？”
田雯雯苦口婆心地解释说：“看来这些暴发户的需求已经超出了你的想象。古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歪财不富。谁也不比谁聪明多少。暴发户凭什么就比别人有钱啊，那钱肯定不是好来的。
“这些暴发户要给他们来路不明的钱找一个安全的存放地点。开始他们以为把钱放到了美国的银行里就安全了。可美国人对来路不明的钱是要调查的。
“美国人很有意思。美国人对来路不明的钱查到一定程度就不查了。美国人跟这些暴发户谈判，只要暴发户接受巨额罚款，就可以不走司法程序，庭外和解。
“即便这些暴发户的钱经得住审查，他们也要交很高的税收。现在这些暴发户学聪明了。他们要寻找避税天堂，把钱存到避税天堂的离岸账户里。黑撒那亚就是一个有待开发的、理想的避税天堂。”
贾勇皱着眉头问：“你不是在美国学计算机专业吗？怎么琢磨上这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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