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寂静的夜里，一束月光跌落进柳寅的院子，风拂过，似乎是惊扰了院中的馥郁花朵，花枝抖动，落下片片鲜艳。
他手中执了一壶酒，细颈对着嘴，酒水汇成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流直直落入口中，酒未喝尽他的上半身已经无规律地摇晃着，神态纨绔。
“……故来相决绝…呵呵，好，好啊！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柳寅苦笑着，一遍一遍地念着这句话，状若疯魔，周围凌乱的酒壶显示他早已经醉了。
他瘫坐在花丛旁，发丝散落在肩上，微挑的凤眼经过琼浆玉液的洗礼愈发显得明亮逼人，旁人都当他醉了，可只有柳寅自己知道，他现在很清醒，他这一生，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了。
“公子你喝得太多了。”
守在他身边的小厮看不下去，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扶起来，念叨着：“夜深了，公子这样待在外面会着凉的，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又该责骂公子你了。”
“走开！”
柳寅一把推开小厮，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
“公子…小的让人送点醒酒汤过来吧，现在起风了，公子咱们进屋吧。”小厮站在他面前也不敢动，看着他醉意明显的脸劝道。
“醉？”柳寅又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讥笑道，“我怎么会醉？哈哈哈…今夜，我再清醒不过了！”
“可是您……”
小厮刚想再劝劝他，就瞥见院外进来个人，他叹了口气，连忙赶过去。
来人附在小厮的耳边与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小厮回头看了一眼柳寅所在的方向，重重叹了一声，找来一个丫鬟，让她赶紧去准备醒酒汤，然后转身朝柳寅跑去。
“公子，老爷说要见你，快别喝了。”小厮一心急，伸手就要夺下他手上的酒壶。
“给我滚开！”
柳寅侧身拂开小厮的手臂，凤眸冷冷地盯着他，直到看到他身子微微发抖，才慢慢地移开视线。
“哎哟我的公子诶，老爷知道你和皇后娘娘的事情了，现在急着要你过去呢，连大公子都被老爷叫回来了。”小厮急得满头冒汗。
“他这是才知道的？”柳寅轻蔑一笑，“我还以为踏出宫门的时候他就该得到消息了呢，你去回他，就说本公子喝多了，头疼，今夜谁也不见。”
柳寅撂下这句话，随手将酒壶一扔，转身往屋内走，任凭小厮在他身后如何着急的呼喊也不搭理。
小厮又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见柳寅没有半点动身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去传话。
—————
屋内，柳寅斜躺在榻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悬着一只镂空鎏金球。
“袅袅，你当年送我那只香囊的时候，是真的心悦我的对不对？”
柳寅的凤眸里含着星星点点的光，他细细地瞧着鎏金球，眼泪不经意间从他的眼角滑落没入他的鬓发里。
“所以当你得知我用香丸做局时，你才会恨透了我。”
他呢喃着，任由眼泪汹涌而下，手腕微转，将鎏金球紧紧地攥在掌中：“妄想做一个冷眼旁观的布局之人，却没想到自己早就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了，我这一生，从头到尾，不过‘利用’二字。”
“你泉下有知，是不是也认为这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
“我被他们蒙在鼓里，白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刀，而今才知我这把柳家淬炼出来的刀，居然蠢的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因果循环，袅袅这便是报应吧。”
屋外，有杂乱的脚步声和男子浑厚的嗓音同时响起。
“大公子安，我们公子他醉了酒，已经睡下了。”
“让开！”
相国府的大公子，当今的户部尚书柳陌就在这时闯进柳寅的院子，他站在院中，鼻尖萦绕的浓重酒气让他微微拧眉。
抬眸看着拦住自己的小厮，柳陌冷冽的声音充满了不耐：“我再说一遍，让开。”
“哎哟大公子，我家公子真的睡着了，哎哎，大公子您别……”
哐当一声，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他往屋内扫了一圈，在锦榻上发现了柳寅，半分没耽搁，直接往里走，跟在他身后忐忑不安的小厮连忙把房门关上。
“你既有能耐跟皇后闹决裂，现在又做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柳寅给我起来，随我去前厅见父亲。”
柳陌站在他的榻前，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榻上的人，见他一副颓丧之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当初因为宜妃之事，你就这副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长进？呵呵。”
柳寅睁开眼睛，冷笑着看他：“大哥这话说的真是轻松，我被父亲和她诓骗设计，大哥是真的一丁点儿都不知道吗？恐怕大哥也参与其中了吧，长进？哈哈，我那日问皇后的话也想拿来问问大哥你。”
“什么？”柳陌疑惑道。
“我这把柳家精心淬炼出来的一把刀，”柳寅坐起，狭长的凤眸深邃，如深渊中伸出的钩子一般，把他拖拽住，“我这把刀，大哥用的可还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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