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下，人头攒动，下班的白领们如游鱼般接连从大门口流窜而出。
脸上或疲惫，或麻木，或欢呼雀跃。
但不管是怀着何种心情，每个人从门口经过都会看到那个板着脸站在对面、右手中指不停在大腿上敲击，像是特地在等谁的年轻男子。
“草，晦气，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好像谁欠他钱似的。”
一个薄嘴唇的中年妇女从那人身边经过后又回头多看了几眼，当稍微走远了些，便忍不住小声骂骂咧咧道。
站在门口堵人的张齐……不，说堵人也不对，他守在这里，主要是为了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是借此告诉对方，自己目前反正也没有工作，闲得很，你们要是不愿意还他的钱，他就天天来这楼下守着。
也不闹事，就是蹲在楼下，给同样被骗来这里的人免费做做工作防骗宣传。
“凡是还没有赚钱就叫你交钱的九成九是诈骗，要你付钱的赶紧跑！”
“剩下0.1成？那我不知道，但你难道要用这0.1成去赌对方的良心嘛，好好想想吧。如果对方有良心的话，为什么不能先帮你垫付着，以后再从你的工资里面扣呢？”
“我被骗了吗？对，我就是被骗了。对对对，就是这个公司，骗你来当穿搭模特的。”
“我昨天被骗的，他不给我退钱，找了警察也没太大用，所以我才来这里堵门。主要不是为了要回钱，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的那点钱不算什么，被骗了就被骗了，但我不想有其他人一样被骗，只要能让他们没办法继续骗下去，我就开心。”
“骗子死全家！！骗子没妈，更没屁眼，狗骗子断子绝孙！！！”
……
下午几个小时，张齐都守在这里，看到了像是大学生的有着清澈眼神的年轻人就上前去询问对方是不是过来面试的。
如果是，他就把自己的被骗经历从头到尾给对方讲述一遍，现身说法，让他们以后擦干净眼睛，不要轻信这些在网上随便聊两句就直接让你过来面试的，尤其是这些打着钱多事少的幌子的。
每成功劝走一个人，张齐心中就会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成就感，为自己所做的大好事情感到充实与满足。
但是，满足过后，就只剩下无尽的空虚，与真实的贫穷。
没钱啊！
没钱的话，过几天自己就要饿死了。
所以说实在的，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肯定是希望着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被骗的钱给要回来。
不然他也不会故意守在写字楼门口，等着他们下班。
就是希望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知道自己跟他们杠下去了。
要是不还自己的钱……
呵呵，接下来咱们就这样耗下去，看谁先受不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
烂命一条，无所畏惧。
看着一个个从写字楼里面出来的人，张齐表面看似淡定，实则心情紧张无比。
既希望骗子对方能看到自己在这，又没来由有些害怕。
可到底害怕什么呢？
他也不清楚自己害怕什么。
明明知道对方是骗子，明明是对方做了不道德的事情，明明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可、可是……
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呢？
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大概是自卑太久了，习惯了吃亏，习惯了上当，习惯了被人欺负。
张齐也知道这样不好，很不好。
二十好几的男人，家里的顶梁柱，必须支愣起来了。
“勇敢一点，张齐，不过是几个骗子而已，没什么好怕的！怕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对，怕的是他们！！”
张齐深呼吸了几口气，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给自己打气。
差不多等了三四分钟，张齐终于看到昨天那个忽悠自己的李经理从门口走了出来。
他也没主动上前打招呼什么的，就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用眼神说话。
因为张齐站的位置很显眼，李经理自然很快就注意到了他。
看到张齐在这里，李经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本能地浮现假笑，问道：
“这不是、这不是张小哥吗，你在这里干嘛，等人啊？”
张齐迟疑片刻，悄悄攥紧了拳头，嗫嚅着开口：
“是啊，等人。”
李经理似笑非笑，“哦，那你慢慢等哈，我先回去了。”
本来肚子里应该有很多话想要说才对，可事到临头却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张齐僵硬地张了张嘴，木讷地点点头：
“慢走不送。”
默默看着李经理的身影逐渐走远，张齐怅然若失。
忽然，李经理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张齐，冷笑一声道：
“张齐，我之前都跟你说了，想干就好好干，一个月不说赚多少，至少管自己的吃喝是没问题的，你偏偏不信，说我们是骗子，我们哪里骗你了？呵呵，都是成年人了，协议也签了，白纸黑字写着，警察那边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你还想咋样？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只要你以后别再过来影响我们正常工作，咱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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