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灰的，所以雨滴是红的似乎也可以接受。
如果这些雨滴和博德没关系的话......
帐篷初探出一个狮子脑袋，是辛德哈特张着嘴，在用舌头接雨。
“脏不脏！”懒洋洋的博德帐篷帘子缝隙里伸出爪子，抵住辛德哈特的下巴，让他合上嘴。
辛德哈特的表情却很僵硬，他咂咂嘴，再次吐出舌头，就像是要确认什么。
“这雨不对劲。”
接着，狮子钻回帐篷，压住金毛大狗，开始用舌头舔舐对方上半身结痂的伤疤。
“......痒啊......”博德翻了个身，却被辛德哈特按住了，于是他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狮子不语，只是默默舔舐，直到舌头表面的倒刺刮下了一小块结痂。然后狮子品味着，脸色彻底黑了。
“这雨是你的血，稀释、钝化了无数倍，但我的舌头绝对不会出错。”
啊哈，你是“‘美食博德’鉴赏家”？博德觉得好笑，然后掀开帐篷探出脑袋。
该死，辛德哈特好像说得不错。
博德的血之要素告诉他，他可以操纵每一滴雨滴，就像是操纵自己的体液。而附肢的召唤范围从身边一定距离扩散到雨落范围——这个范围是整个世界碎片。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博德第三能级之后、经过多重柱神赐福加持下的血，假如不经过稀释直接给凡人饮用，会带有剧烈地成瘾性。具体点说，就是这血能延年益寿、补充养分、修复暗伤和隐患、产生无害的幻觉、激发灵感、驱散第一能级的恶灵附体......并且美味到足够唤起针对这血的异质欲望。
凡人没有足够的道途天赋，只能被这种无法满足的渴望彻底逼到疯狂。
这些雨滴经过稀释和钝化，只剩下弱化了许多倍的好处。育者们正在淋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着积年累月攒下来的污染和暗伤，此刻的他们正欢欣地享受这份来自上天的馈赠，并低声赞颂各自尊崇的司辰。
育六直奔博德而来，他先是疾跑，然后放慢脚步，确定博德和辛德哈特已经起床了，才蹦蹦跳跳凑上来：“我好像能看见了！博德先生你的颜色好好看！辛德哈特哥哥也好好看！”
博德无视了自己突然辈分变大，揉了揉猫儿的头顶，将他拉过来，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你之前看不见？”
“对呀，我之前看不见。”育六回答。
博德凝视着潦草小猫淡黄色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很小的时候就看不见了，好像是吃了什么毒素去除不到位的食物吧。但是我是育者，黯和衍的准则会帮我看清。失明不影响我工作......我不想麻烦别人。”
所以小猫会因为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而懊恼，因为他努力地想证明自己是“很有用”的。
你其实做得很棒了......
话到嘴边又咽下，博德只是将毛色黑白乱长的猫脸捏住，用力揉了揉，笑道：“能恢复就好。”
“大概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辛德哈特弯下腰，轻轻扒开小猫的眼皮检查着。
“雨一直下的话，大概两三天？这雨滴居然是红的......从没见过，而且你们好漂亮，博德先生看着黄灿灿的，你看起来黑皴皴的......”
“先不提这个，育六，你去召集擅长茧、衍、引相的育者，看看这场雨是什么来头，算了，来头可能就是我......看看会持续多久吧。”
博德显得蛮开心，但是辛德哈特觉得哪里不对劲。
育者们显得精神百倍，那些看着痛苦又绝望的惨白色植物，也纷纷支棱起来。整片大地都在这场绵绵不绝的鲜血沃灌下恢复生机。
要是这场雨下得再久一点就好了。博德这么想着。
这就是伴随着自己一起渗出来的“世界精华”？
总算有一件好事了。和辛德哈特一起渗出来的“精华”和“脓液”应该就是长生者安德烈。他就是奇迹，能出手收走、保存死者们最后的记录，而不至于让他们散失在秘史乱流中；同时，他的存在也是天灾，只要动怒便会让无数代祭者的努力化为乌有。
那么跟自己一同渗出的脓液，也就是天灾，是什么？
育者们的仪式结果很快出来了，这场雨源自“博德”，持续时间......没看到头，主持仪式的育者拼命往后划拉“进度条”，只能看到很久很久以后，那雨还在下着。
育六的眼睛肯定会好。
这片土地也会变得肥沃很多。
博德的肥力增幅装置这下是彻底用不上了或许怪物也会变强吧，但是这总归是好事情。
只是那些放弃战争、平静或者惶恐地选择永眠的人们，他们的抉择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和浮萍一样轻飘飘了。
战争......战争......战争好像可以停下了？！
“你们能联系上祭者吗？”
六十多个脑袋齐刷刷摇头。
“博德......”辛德哈特张口，似乎是觉得说话太慢，他直接拽着兴奋中的博德到自己身边，两只爪子捧着金毛大狗的脸颊，直接向他传递着自己的想法——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仪式的预测不一定准确，即便是准确无误的预测，这些雨滴是对于战争中的多方而言也不过是饮鸠止渴。
“不不不，辛德哈特，你不明白。”待了三年的博德显然比刚来几天的辛德哈特更了解这里的思维习惯。“性价比！你不是一直强调这个吗？只要是为了存续，为了更好地存续，一切都是可以被舍弃的！即便已经产生了死伤，这些仇恨在光明的未来面前，都是可以被搁置的！至少我们可以停手，观望一下不是吗？”
灰蒙蒙的天空下着猩红的雨，好像永远不会停下。地上植被挺立如白骨剑，不再需要阳光的植物们挣扎着抽出“叶片”，那些纤弱的无色叶片自发卷曲成漏斗的样子。即便是植物也不愿错过这份慷慨到过分的恩赐。
要是这场雨下得再久一点就好了。博德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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