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一场大雪刚停,京城的胡同里还铺着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四合院的门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晃,映得门前一片暖红。
院子里那棵老柿子树光秃秃的,枝头压着薄雪,像披了一层银纱。
院角堆着几个雪人,是小萤和解雨臣昨天一起堆的,其中一个还歪歪地戴着顶小布帽,是解雨臣的。
屋里烧着地暖,窗上结了薄薄一层霜花。
铜锅在正中央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汤底是牛骨熬的,加了当归、黄芪、枸杞,香气四溢。
桌上摆满了菜:手切的羊肉片、牛肉丸,冻豆腐、白菜、粉丝各种菜。
还有小萤从“那边”带回来的、用系统能量保鲜的草莓和巧克力蛋糕。
“开饭啦开饭啦!”小萤蹦蹦跳跳地从厨房端出一盘酱牛肉,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她还是六岁模样,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红棉袄,脚上蹬着一双虎头棉鞋,整个人像颗滚圆的小炮仗。
“小臣,快过来!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也好了!”她冲着里屋喊。
里屋,解雨臣正坐在小木凳上,脚还够不着地,手里捧着一本连环画,看得入神。
他穿着一身靛青色的小棉袍,外头套了件绣着暗纹的马甲,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银扣。
他生得极好,皮肤白皙,眉眼清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泉水里的黑葡萄,睫毛又长又密,眨一下就扑闪扑闪的。
鼻梁挺直,唇色淡粉,笑起来时左边嘴角会先扬起,露出一点小梨涡,整个人像春日初绽的梨花,干净得不染尘埃。
听见小萤喊他,他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小跑着出来,棉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姐姐!”他扑到小萤身边,仰头看她,“你又给我带糖了吗?”
“有!当然有!”小萤拿出一个小布袋,哗啦倒出一堆五颜六色的水果糖,“这是高维糖果,吃了不会蛀牙,还能补充能量!每天最多三颗,不能多吃哦。”
解雨臣接过糖,乖乖地道谢:“谢谢姐姐。”
他走到桌边,正要坐下,忽然看见齐长安正站在铜锅旁,用长筷捞着刚涮好的肉片,动作沉稳,神情安静。
他顿了顿,小声喊:“齐叔叔……”
齐长安没抬头,只“嗯”了一声,却顺手将一碗堆得小山似的肉片推到他面前,汤汁澄黄,浮着几粒红辣椒,香气扑鼻。
解雨臣眼睛一亮,小声说:“谢谢齐叔叔。”
他端起碗,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放下。
这时,黑瞎子才慢悠悠地从里屋晃出来,头发还有点乱,像是刚睡醒。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墨镜在头上挎着。
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底带着点笑意,也带着点懒散的倦意。
“哎哟,都开动啦?”他一屁股坐在解雨臣旁边,顺手把他搂进怀里,用毯子裹住,“小臣怎么又坐这么边上?冷不冷?”
解雨臣被他搂得一晃,小脸蹭在他胸口,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是齐叔叔身上的味道。
他小声嘟囔:“不冷……黑叔叔你身上热。”
“那当然,”黑瞎子笑嘻嘻地捏他脸,“我可是行走的暖炉。”
“瞎。”齐长安淡淡开口,将一碟秘制酱料推到他面前,“别闹孩子。”
“我哪有闹?”黑瞎子眨眨眼,一脸无辜,“我这是在关爱小臣!”
小萤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爹爹,你就是想逗小臣。”
黑瞎子不以为意,夹起一块牛腱子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他一边吃一边看解雨臣,忽然问:“小臣,今天练功练得怎么样?”
解雨臣抿了抿嘴,小声说:“……还可以。齐叔叔说,我身法比昨天稳了。”
“哦?”黑瞎子挑眉,“那今晚要不要跟我去后院走两圈?我教你点好玩的。”
“真的?”解雨臣眼睛一亮,随即又看向齐长安,“齐叔叔会同意吗?”
齐长安抬眼看他,目光沉静,片刻后,轻轻点头:“别太晚。”
“耶!”解雨臣小声欢呼,像只终于被允许出笼的小鸟。
他其实刚来这个家时,是怯的。
那是年初的事。
解九病重,将年仅六岁的解雨臣托付给黑瞎子与齐长安。
那时的解雨臣,是解家最尊贵的嫡长孙,从小锦衣玉食,规矩森严。
他见过太多叔伯长辈的虚伪笑脸,也听过太多关于“继承人”的暗流涌动。
他聪明,早慧,知道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权力,也意味着危险。
他初来时,对黑瞎子是怕的。
黑瞎子总戴着墨镜,笑得漫不经心,说话油腔滑调,动不动就逗他,还喜欢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他一跳。
他觉得这人不像好人,像个坏人。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黑瞎子总在他睡前轻轻敲门,问他“怕不怕黑”,然后留下一盏小夜灯;
在他练功跌倒时,第一个冲过来扶他的人也是黑瞎子,嘴上说着“哎哟我们小臣这么娇气”,手上却轻柔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他发烧那晚,是黑瞎子整夜守在他床边,用冷毛巾一遍遍给他擦额头,嘴里还哼着荒腔走板的儿歌。
而齐长安,话少,表情也少,像一尊冷玉雕成的佛像。
可解雨臣发现,齐长安总在他吃饭时默默给他夹菜,在他练功时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替他挡住寒风,在他夜里做噩梦惊醒时,轻轻推开房门,坐在他床边,直到他重新睡着。
最让他安心的,是齐长安会抱他。
那不是长辈敷衍的轻拍,而是真正将他拥入怀中,手臂有力,体温真实。
他能听见齐长安沉稳的心跳,像冬夜里的鼓点,一下一下,把他从那些关于叔伯算计的嘴脸与爸爸不在的梦魇中拉回来。
小萤,则是他的大姐姐。
她总带着他去胡同口的小摊买糖葫芦,偷偷多给他买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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