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早上天气开始变凉，东大街的诚兴粮铺门外人山人海。王四家今日正在发丧，棺木就摆放到了粮铺大门口，亲属一把一把往门口抛洒纸钱。
裴小狗押着一辆大车装满了粮袋，要从东大街路过，汤阿发手里提着一个烧火棍，在前面开路，这一行人四辆大车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边往东门走边往人群里张望。
只见里面烟火缭绕哭声震天，围观的人群指着那林家粮铺大门叫骂，就在这时诚兴粮铺的掌柜出来了，旁边还立了几个衙役，显然是给他撑腰的，这掌柜在门口开始大声嚷嚷什么，运粮车队也不由停下脚步看起热闹。
结果那些百姓又纷纷指着掌柜大骂，那掌柜喊了几句就退回到门板后面，衙役开始驱散围观的百姓，就有人混在人群里面朝着他们扔石头，那些百姓边往后退边大声叫好。
汤阿发爬到大车的粮食袋上看得津津有味，不时也高声怪叫几句：“扔得准些！砸那狗差役！”这类的话。
裴小狗单手扶着车仰头朝他喊，“快下来，该走了！”
汤阿发兴致勃勃地跳下来，一边慢慢往车队前面走，一边问路过的百姓，“那掌柜喊什么呢？”
“说是那林甲已经被逐出林家了，让王四自去寻官府捉拿！”
汤阿发吐掉嘴里的稻草梗，“哄谁那，这林家怎么不直接把他送官，保不定还藏在林家呢！”
有个熟悉的声音就接口说，“是真的，听说昨夜就出林府了，壮班已经派人在城里搜寻了。”
汤阿发转头就见那人是刘大安，身后还领着几个人挑柴担米的，就开口问，“刘兄弟，怎么今日不和我们一块去姜家岙吗？”
刘大安擦擦额头汗，“今天我不去了，反正你们也是走熟了的，就把那边的东西带回来入库，我今天就得安排人给修路的人做饭，晚些还得帮上官大人发工钱。”
说完领人往另一条去码头的岔路而去，显然是要带这批人去给码头上工的人做饭。
汤阿发羡慕地扭头看着刘大安的背影，和裴小狗嘀咕，“这刘大安不过是个帮闲，原先也比我们这些挑夫混的好不了多少，如今倒是入了上官大人的眼，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裴小狗用手扶住车上的袋子，帮助大车转过一个弯，“人家认字又会记账，那可羡慕不来的。”
汤阿发朝几个伸过手来乞讨的人举起棍子，那些乞丐后退一下，但仍旧举着手里的破碗朝他们念念有词，“行行好吧！求求了！”
汤阿发下巴抬得高高的，十分有气势的样子，“滚开，别挡路！”
裴小狗偏头看看这些乞丐，走过一段路后问汤阿发，“明天就不用去押货了，你说我俩明天要不要去码头看看？”
汤阿发撇了下嘴，“去干嘛，没听三麻子说吗，码头现在给人挑货一天得那30文钱，搁以前也能买一斤多猪肉了，现在连一升米都买不了，要我说，还是给上官大人家干活强，都是实打实给二升精米的，你家有没有拿去换粗粮？”
裴小狗想起这些日子赚得，也不由得脸上露出些笑意，“我媳妇留了一半以后坐月子用，剩下的换了粗粮，够吃一阵子了！”
汤阿发有些得意，“我是一半换了粗粮，还有一半就换了银钱，现如今粮价高，换了银钱多划算。你看刘大安不是说要安排人做饭吗，我看这个活计应该不难干，烧个火谁还不会呢？等回来我们找上官大人说说看呗。”
说完凑过来压低声道，“你看这刘大安下乡哪回不是连吃带拿的，今天都不去了，指不定这里面多少油水呢，我俩也不指望油水，起码每天二顿饱饭不是就省下了？”
裴小狗听了颇为心动，此时车队正在穿过城墙，门洞里一片黑暗，他突然想起一事，“哎，今天轮到我俩值夜，听说那香烛铺子里原先那租户都死绝了，你有没听说这夜里有啥异样的？”
汤阿发嘎嘎的笑声在门洞里回荡着，“你怎么还怕啥死人？我看你就是胆子小，怪不得你当初还不敢来消毒。”
裴小狗脸有点红，踏出城门，扭头强辩了几句，“你说啥呢，我就是想着这户人家也没个人给他们烧纸钱吧，那保不定魂还没散不是？”
汤阿发也穿过城门，拍了拍裴小狗的肩膀，“你放心，这户人家就是我干活第一次给收尸的，那上官大人家心善着呢，当天就买了好些纸钱给他家烧过了，我亲手烧的，足足的纸元宝，那火啊旺着哪！”
......
白芷儿皱着眉头转着手里的笔，一会在一本书上划一下，谭翠玲坐在旁边掰着一只大闸蟹的钳子往醋碟里蘸，“哎，这个螃蟹醋也不怎么样，还不如自己弄点蒜末米醋好。”
白芷儿抬眼看看她，“反正是店里送的，不要白不要，我就说让你带螃蟹劵回去，自家回家蘸蒜末醋好了，我等下还要出门，不想吃得嘴里一股大蒜味道。”
谭翠玲边啃着钳子边说，“你太客气了，我都说了，这旧书他们也不要了，这一千八的螃蟹劵还不如你自己吃好了，你看你都低血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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