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云阁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银霜，孙小朵趴在雕花窗沿揉眼睛。
她本是被窗外紫藤花的沙沙声弄醒的，可这会子鼻尖却勾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掺了桂花蜜的蟠桃酒，又混着点青竹破节时的清冽，直往她天灵盖里钻。
"爷爷说别偷溜摘桃子......"她扒拉着垂落的发梢嘟囔，可那香味却愈发浓烈，顺着窗缝钻进来，在她喉结上挠痒痒。
孙小朵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天庭宴席上，王母那盘用红绸盖着的九千年蟠桃——当时她踮脚扒着案几偷看，被王母用玉簪尖戳了手背，疼得她当场变只蜜蜂叮了王母发髻上的珍珠鸟。
"就看看，不摘。"她咬着嘴唇翻下床，把绣花鞋往怀里一揣，赤着脚溜出房门。
廊下的夜灯被风拨得忽明忽暗，她贴着朱红廊柱猫腰走，发间金箍微微发烫——这是孙悟空当年用定海神针余铁给她打的，一遇危险就会发热。
可此刻那热度软乎乎的，倒像在给她壮胆。
出了听云阁往左拐，穿过两重月洞门，甜香突然浓得化不开。
孙小朵扒着道青砖墙踮脚望，墙头爬满了缠枝牡丹，可那香气分明是从墙里漫出来的。
她拍了拍墙面——空心的，轻轻一纵就翻了过去。
入眼的是片望不到头的桃林。
每棵桃树都有合抱粗，枝桠间挂着金红的果子，大者如碗，小者如拳，最顶上那几颗泛着紫气，正滴溜溜转着往她怀里蹦。
孙小朵伸手接住颗拳头大的，指尖刚碰到果皮，那桃就"噗"地裂开条缝，甜津津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这桃成精了？"她瞪圆眼睛，鬼使神差把桃塞进嘴里。
果肉入口即化，先是清甜，后是火辣辣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窜，直烧得她耳尖发红。
更奇的是，她感觉自己轻得像片云，抬手就能摸到树梢——从前她使金箍棒才能蹦到的高度，现在轻轻一蹿就够着了。
"再来一颗！"她舔了舔嘴角，刚要去够高处的紫桃，忽听得林外传来铜锣响。"戊时三刻，蟠桃园巡查——"
孙小朵浑身一僵。
她记得通天塔试炼时，萧逸翻到过《天庭司职录》，说蟠桃园守将雷震最是古板，当年有个小仙官误摘了颗三千年桃，被他追着打了九重天。
"跑！"她拎起裙角就往桃林深处钻，可这会子灵力暴走，脚底下像装了弹簧，每跑一步就弹起丈把高，撞得桃枝"噼里啪啦"掉果子。
她手忙脚乱挥金箍棒，棒头扫过的地方腾起片雾气，影影绰绰分出七八个她的影子——这是跟菩提祖师学的障眼法，从前用来骗萧逸替她背锅最灵。
可她光顾着跑，没留意脚下横着排青瓷药架。"哐当"一声，药架翻倒，灵芝、茯苓滚得满地都是，连带着触发了架顶的警铃。
清脆的铃声刺破夜空，惊得桃林里的仙鹤扑棱棱乱飞。
"有贼！"雷震的暴喝从身后传来。
孙小朵回头瞥了眼——那黑面神将骑着独角鹿，手里攥着九节钢鞭，离她不过十丈远。
她心下大急，伸手去摸腰间的定身符，却摸了个空——早上韦阳说要研究她的符纸，硬抢去了！
"韦阳这呆子！"她咬牙骂了句，灵力不受控地往上涌，竟直接窜上了桃树顶。
可那紫桃的灵气太猛，她扶着枝桠直晃，半颗没吃完的桃子"骨碌碌"掉下去，正砸在雷震脚边。
雷震弯腰捡起桃子，借着月光看清果皮上的牙印——是犬齿咬出来的小坑，跟当年齐天大圣在蟠桃园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他瞳孔骤缩，钢鞭往地上一杵："追！
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小贼找出来！"
此时的凌霄殿里，王母正捏着茶盏生闷气。
案头的《蟠桃损耗录》上，今日新增了"戊时三刻，九千年桃少一，三千年桃损五"的记录。"好个'齐天灵女'！"她啪地合上账本，凤钗上的珍珠簌簌直颤，"昨日刚封了仙职，今日就敢偷桃，跟她那泼猴爹一个德行！"
玉帝靠在云纹软榻上翻《四海降雨册》，头也不抬："先查清楚。"
"查？"王母拍案而起，"雷震都把桃核送来了，牙印还在上面！"她抓起案上的桃核扔过去，"当年孙悟空偷桃，你说他是妖猴不懂规矩；如今他女儿偷桃，难不成还要说她是孩童不懂事？"
玉帝放下玉简，目光扫过桃核上的牙印——确实比成人的小两圈，倒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咬的。
他沉默片刻，对殿外道："传太白金星来。"
与此同时，御花园的假山下，萧逸正蹲在草窠里扒拉土。
他鼻尖动了动，指尖沾起点泥土凑到眼前——土粒里混着缕熟悉的灵力，是孙小朵金箍棒上的金铁气。"小朵......"他攥紧腰间的玄光剑，剑穗上的银铃被攥得变了形。
"萧公子！"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唤。
他转头，见御花园的扫花仙娥正抹着眼泪，"韦阳公子被天官府的人带走了，说是他说漏了嘴，说小朵姑娘夜里常溜出去玩......"
萧逸的脸瞬间煞白。
他想起傍晚韦阳啃着糖葫芦说的话："小朵总说听云阁的月亮没花果山圆，夜里保不准又要去寻月亮。"当时他只当玩笑，没想到竟成了线索。
"仙娥，劳烦指个近路！"他抓住对方手腕，玄光剑嗡鸣出鞘，带起道银光往天官府方向掠去。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掠过御花园的水池时，水面倒映出他紧抿的嘴角——像极了当年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冲凌霄殿时的模样。
而此刻的蟠桃园里，孙小朵正缩在千年老桃的树洞里直喘气。
她能听见外面雷震的喝令声越来越近，能感觉到金箍在发烫——这是要露馅的前兆。
她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半颗桃，突然笑了：大不了学爹当年，把这桃林掀个底朝天......可祖师说过，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她可不能刚封了仙职就闯大祸。
"小朵！"远处传来萧逸的呼喊，混着玄光剑破风的嗡鸣。
孙小朵眼睛一亮，刚要应，就听见更清晰的脚步声逼近树洞——是雷震的独角鹿，正喷着白气在树边打转。
她攥紧金箍棒，灵力在体内翻涌。
月光透过树缝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睛亮得像星子。
反正，大不了去凌霄殿见玉帝——她倒要看看，这回王母能把她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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