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郡的青黑色城门如蛰伏的巨兽,死死咬合着牙关,厚重的榆木门板上钉满碗口大的铁铆钉,在秋日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城门楼两侧,五百名靖安郡士兵身着玄色甲胄,手持长矛列成两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枪尖斜指地面,映出下方数万人影的仓皇——那是从应天府一路迁徙而来的流民,九天跋涉让原本几千人的队伍滚雪球般壮大,此刻正像潮水般簇拥在城门外,将方圆数里的土地挤得水泄不通。
尘土被无数双破烂的草鞋、赤脚反复碾踏,扬起灰蒙蒙的雾霭,混着汗水、排泄物与劣质草药的气味,在风里弥漫成令人窒息的腥腐。流民们的衣着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麻布衣裳被荆棘划得满是破洞,露出的皮肤要么晒得黝黑脱皮,要么沾着干涸的血痂,孩童的小脸上糊着泥污,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趴在母亲单薄的肩头小声啜泣。几位白发老者拄着断裂的木棍,佝偻着脊背在人群中摇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望着紧闭的城门,满是绝望与哀求。
人群中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喊,一个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儿跪倒在地,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嘶哑地喊着“求大人开城门”,声音很快被更嘈杂的议论、咳嗽声淹没。有精疲力竭的汉子直接瘫倒在城门前的石板路上,任凭他人踩踏,只无力地伸着手,指尖距离城门不过数尺,却像隔着天堑。还有些半大的孩子,饿得实在受不了,试图从士兵的长矛缝隙中钻过去,被警惕的士兵用枪杆狠狠拨开,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引来一阵混乱的骚动。
城门楼上,士兵们神情肃穆,紧握武器的手青筋暴起,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涌动的人潮,时刻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冲击。他们的甲胄上还沾着操练后的尘土,腰间的佩刀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在嘈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这是沈砚世子的命令,在他完成城中粮仓清点、疫病隔离区搭建的筹备工作前,无论流民如何哀求,城门绝不能开,这五百士兵便是靖安郡此刻最坚实的屏障。
城内侧的马道上,几名传令兵正来回奔走,时不时抬头望向城内深处的世子府方向,显然也在等待沈砚的进一步指令。而此刻的流民队伍,还在被远处尘土中不断赶来的零星逃荒者补充着,人潮涌动间,绝望与焦躁的情绪正悄然蔓延。
靖安王府议事厅内,烛火摇曳着映亮满墙舆图,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淡淡的火药味。沈伯山身着藏青王袍,端坐于主位之上,手指轻叩案几,目光扫过阶下众人,沉声道:“城外数万名流民,多是应天府周边逃荒而来,拖得越久,越易生乱。今日召你们来,便是要定下个安置章程。”
沈砚立在父亲身侧,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形,手中握着一卷流民沿途灾情的卷宗,接口道:“父亲所言极是。方才斥候来报,流民中已有疫病苗头,且不乏青壮劳力,若处置不当,要么引发城防冲突,要么疫病传入城内,后果不堪设想。”
阶下左侧,靖安五虎将并肩而立,甲胄上的霜气尚未散尽。苏凛上前一步,声线沉稳:“世子放心,城西营寨已操练完毕,三千步兵可随时调往城门两侧布防,既能防备流民冲击,也能协助后续安置秩序维护。”身旁的苏虎瓮声瓮气补充:“末将带五百锐士守粮仓,保证粮草一粒不丢!”苏熊挠了挠头,粗声道:“城南演武场已清空,可暂做流民聚集点,末将正带人加固围栏。”秦风与陆川则齐声禀报:“城防巡逻已加密,各城门楼增设岗哨,绝不让流民有机可乘。”
“兵力部署到位,便要解决‘安置’核心。”沈砚转向右侧,目光落在一身银甲的凌霜与捧着账本的苏青庚身上。凌霜拱手,声如寒玉:“女子护卫队已备好草药、伤布,可抽调十人协助搭建疫病隔离区,余下八人负责筛查流民中的妇孺,单独安置在东跨院旧址,避免混乱。”
苏青庚推了推鼻梁上的木框眼镜,翻开账本:“回王爷、世子,府库现存粮草可支撑流民三日消耗,后续需从各乡县征调;隔离区需搭建帐篷两百顶,柴火、饮水已安排人从城外溪流运送;另外,流民中的工匠、农夫可登记造册,后续分配至城郊农庄或工坊,既能解决生计,也能补充郡内劳力。”
沈伯山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就依此方案。沈砚总揽全局,协调各方;五虎将各司其职,严控城防与安置点秩序;凌霜率护卫队重点保障妇孺与疫病防控;苏青庚务必在明日午时前,将第一批粮草、物资运至城南演武场。记住,流民是隐患,亦是靖安郡的潜力,处置得当,方能稳固民心。”
沈砚上前一步,玄色劲装勾勒出的身形挺拔如松,语气斩钉截铁:“爹,苏伯,无需动用靖安郡现有粮食储备!流民的吃饭问题,我自有稳妥章程解决,绝无半分差池。”
议事厅内瞬间静了瞬。沈伯山眉峰微挑,叩击案几的手指一顿——府库粮草需兼顾军民,数万名流民的口粮绝非小数,儿子这般笃定,倒让他生出几分探究,却未多问。苏青庚捧着账本的手紧了紧,刚要开口劝阻,见沈砚眸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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