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的厮杀声如同暴雨般猛烈,又骤然停歇。
死寂。
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沉甸甸地压了下来。连风声和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我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空荡破败的庙宇里咚咚作响,敲打着耳膜。
他……怎么样了?
那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出来,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心惊的颤栗。我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疼痛驱散这不该有的担忧。他是镇妖司的人,是敌人,他死了才好……不是吗?
可如果他死了,外面那个发出恐怖啼啸、散发出那般邪恶气息的东西,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这间摇摇欲坠的破庙?就是我?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四肢百骸。
我该逃吗?现在正是机会。
但双腿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方才他骤然收回手、毫不犹豫冲向门外黑暗的背影,还有那句冰冷的命令——“待在原地”。
那四个字,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就在这极度矛盾的煎熬中,庙外漆黑的夜色里,传来了脚步声。
很慢,很沉。
一步一步,踏在散落的碎木和枯枝上,发出清晰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声响。带着明显的疲惫,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正朝着破庙而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地面冰冷的泥土。
是他吗?还是……别的什么?
身影逐渐从浓重的夜色中显现出来。
依旧是那身玄衣,却比之前更加破损,肩头、手臂处添了几道深刻的裂口,隐约可见其下渗出的暗色。他依旧挺直着脊背,但每一步都似乎耗费着巨大的气力。
凌昊。
他回来了。
月光勉强照亮他苍白的侧脸,唇角残留着一抹未曾擦拭干净的血迹,为他冷硬的轮廓平添了几分狼狈和……脆弱?他的呼吸略显沉重,握着长剑的手背青筋微突。
他一步步走回破庙,目光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落在我身上,而是扫过一片狼藉的庙内,确认再无其他危险,这才缓缓地、极其疲惫地靠在了另一边尚且完好的门框上,闭了闭眼,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冰冷的、类似金属烧灼后的焦糊气息,随着他的归来,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点点动静都会打破这诡异的平衡,引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他歇息了片刻,才重新睁开眼。那双黑眸依旧深邃,却难掩激战后的疲惫,眼底甚至带着血丝。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
从那双依旧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狐耳,到僵直的尾巴,最后,落在我写满惊惶和戒备的脸上。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顿了片刻,那目光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但他没有再露出之前的杀意和冰冷,也没有再追问木簪和令牌。
他只是极其简单地、甚至带着点沙哑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邪鹫,已伏诛。”
邪鹫?刚才那发出恐怖啼啸的东西?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无法理解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个。是解释方才的动静?还是……让我安心?
说完这句,他便不再看我。而是缓缓屈膝,就那样靠着门框坐在了地上,将长剑横于膝前。他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几粒丹药服下,然后开始闭目调息,似乎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苍白的脸色在丹药服下后稍稍恢复了一丝血气,但眉宇间的疲惫和那几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
他就这样,在我面前,毫无防备地……开始疗伤?
巨大的错愕感冲淡了恐惧。他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空气?还是觉得我根本不足为虑?
不,不对。
他刚才清楚地看到了我的原形,知道我是妖。以镇妖司的行事风格,他即便身受重伤,也应有无数种手段制服或囚禁我。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告诉我威胁已除,然后便自顾自地调息。
为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中疯狂盘旋,却一个也不敢问出口。我只能继续蜷缩在我的角落,看着他闭目凝神,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玄衣上渗出的暗色,感受着空气中那混合了血腥、冷冽与他自身气息的复杂味道。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破庙外,偶尔传来一声遥远的夜枭啼叫,更反衬出庙内死寂的诡异。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臂一道较深的伤口上。暗红色的血液缓慢渗出,将他玄色的衣袖染得更深。
怀中的木簪安安静静。
那冰冷的令牌也再无动静。
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我无法平息的心跳,交织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
他刚才……是为了出去应对那突如其来的邪物,才暂时放过了我?
他现在……是真的无力管我,还是……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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