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的粥还剩小半,已经凉透了。
我放下勺子,再也吃不下去。胃里被温暖的食物填满,驱散了些许身体的寒意,可心头的迷雾却愈发浓重。
隔壁房间的动静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片沉寂。他是在调息疗伤,还是已经歇下了?那引煞令还在他身上,会不会再引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各种念头杂乱地盘旋,让我坐立难安。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不知何时,天色已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府城上空,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都在急着赶在雨落前归家。
要下雨了。
一阵凉风从窗缝钻入,带着潮湿的土腥气,吹得我打了个寒噤。我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
这不安并非全然来自天气,更像是一种模糊的预感,通过那道无形的契约之线,从另一端隐隐传递而来。另一端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沉滞,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他怎么了?伤势恶化了?
这个念头让我心头一紧。虽然理智不断提醒自己他是镇妖司的人,是敌人,可一想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玄衣上渗出的暗色,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还是悄然滋生。
我犹豫着,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要不要去看看?可他用“无事勿出”的命令将我关在这里,我贸然前去,会不会又惹怒他?
正在踌躇间,窗外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顷刻间便连成一片雨幕,模糊了整个世界。雨声嘈杂,却反而更衬得客栈里一片死寂。
隔壁,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那丝通过契约感知到的沉滞紊乱感,似乎更加清晰了。
不行。
我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拉开门,走到了他的房门外。抬起手,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叩响了门板。
“凌……凌大人?”我压低声音,试探着唤道。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雨声哗啦,敲打着屋檐窗棂,我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我又加重力道敲了敲门:“凌大人?你……还好吗?”
依旧是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不好的预感瞬间攀升至顶点!他也许伤得远比表现出来的要重!那邪鹫的攻击或许带有某种阴毒的后遗症?还是引煞令又引发了什么变故?
顾不得那许多了!
我试着推了推门,门竟然没有从里面闩上,应手而开!
房间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漏进来的惨淡天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焦糊气息。
凌昊和衣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在昏暗光线下苍白得吓人,唇上不见一丝血色。他呼吸微弱而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墨色的鬓发。那只受伤的手臂垂在床边,原本已经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似乎又崩裂了,暗红色的血液缓慢渗出,将深色的床单染得更深。
他果然出事了!
我心头猛震,几步冲到床边:“凌大人!凌昊!”
他毫无反应,眉头紧锁,似乎正陷入某种痛苦的梦魇或是与体内某种力量的艰难对抗中,连我的呼喊和靠近都无法察觉。
怎么会这样?明明分开时还好好的!
我慌乱地想去探他的鼻息,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时猛地顿住。
通过那道紧密相连的契约之线,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正有一股极其阴冷、充满腐蚀性的诡异力量在他经脉内疯狂冲撞,与他自身的纯阳正气激烈交锋!那力量充满了暴戾和怨毒,正是导致他此刻状况的元凶!
是那邪鹫留下的?!还是……引煞令的反噬?
不能再等了!再这样下去,他的经脉甚至根基都可能受损!
可我该怎么办?我修为低微,根本不懂如何驱除这种阴毒力量!
情急之下,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阳气!他最需要的是精纯的阳气来中和驱散那股阴寒邪力!
而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颤抖起来。吸取阳气是我迫不得已的提升方式,而渡送阳气……这远比吸取更加亲密,也更加危险,稍有不慎,可能连我自身那点微薄的根基都会被卷入他的气机交锋中,一同崩毁!
更何况,对象是他……凌昊……
我看着他那张因痛苦而失去平日冷硬、显得有些脆弱的脸,看着他紧抿的苍白嘴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救,还是不救?
救,可能引火烧身,更可能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不救……他若真的出事,缚灵契的反噬我也承受不起,更何况……母亲的下落……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哗啦啦地响成一片,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我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咬紧牙关,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抵在他冰冷的眉心。
闭上眼,全力运转体内那点被缚灵契压制着的、微薄的妖力,小心翼翼地、如同抽取丝线般,将自身修炼时积攒的、最本源的一缕精纯阳气,透过指尖,缓缓渡入他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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