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她……早已在十八年前那场祸事中……为护族地与清羽……神魂俱灭了。”
凌昊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钝刀刮过粗糙的石面,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砸在寂静的堂屋内。
“啪嗒!”
云姨手中的青瓷茶杯应声而落,在竹地板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洇湿了她的裙摆,但她浑然未觉。她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僵直地坐在竹椅上,脸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窗外透进的月光还要惨白。那双总是带着淡然疏离的眸子,此刻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十八年前那场吞噬一切的惨烈火光。
“晴……晴丫头……”她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像是濒死之人的呢喃。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在这一刻佝偻了下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巨大的悲痛如同无声的海啸,将她整个人淹没。她没有哭出声,但那种压抑到极致的哀恸,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我站在一旁,看着云姨瞬间崩溃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母亲的逝去,对于每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来说,都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凌昊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苦与自责。他沉默着,没有打扰云姨的悲痛,只是将那血淋淋的真相带来的沉重寂静,留给了这个显然与母亲情谊深厚的长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刻钟。云姨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她的眼眶通红,却没有泪水流下,那悲伤似乎已经浓稠到了无法流淌的程度。她目光转向凌昊,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带她的女儿来见我?”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凌昊的灵魂,看清所有被隐藏的真相。
凌昊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闪躲。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尽可能简洁而清晰的语言,讲述那段尘封了十八年的惨剧。从蚀魂宗与镇妖司内鬼赵阎的勾结,到对北邙狐族圣地的突袭,再到母亲苏晴为保护圣地核心与尚在襁褓中的我,最终动用禁术与敌同归于尽……以及他如何带着我杀出重围,却因内伤和追捕,不得不将我托付给人暗中抚养,自己则返回镇妖司暗中调查真相,直至今日再次相遇,一路被追杀至此。
他的叙述平静得近乎冷酷,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翻涌的痛楚,却泄露了这平静之下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云姨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极致的悲痛,逐渐转为震惊,再到无法抑制的愤怒,最后凝固为一种深沉的、刻骨的恨意与无力。当凌昊讲述到母亲神魂俱灭的那一刻,她放在膝上的双手死死地攥紧了衣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赵阎……蚀魂宗……”云姨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凛冽的杀意,“好!好得很!这群畜生!”她猛地看向凌昊,眼神复杂难言,“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一句“苦了你了”,让凌昊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低声道:“是我无能,未能护住阿姐,也未能早日查明真相,手刃仇敌。”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云姨猛地站起身,身上那股哀戚柔弱的气息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经风霜的决断与干练。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凌昊苍白的脸,“你身上的煞气已侵入心脉,再拖下去,神仙难救!必须立刻开始治疗!”
她转向我,语气急促却不容置疑:“清羽是吧?晴丫头的女儿……好,很好!你现在到院门口守着,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正堂半步!记住,是任何人!疗伤期间,绝不能受到丝毫打扰!”
“是!云姨!”我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母亲的仇,凌昊的伤,此刻都系于此,我绝不能有丝毫差错。
我快步走到院门口,将竹门仔细关好,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警惕地注视着竹林小径的方向。夕阳已完全沉入西山,最后一丝余晖被夜幕吞噬,竹林里暗了下来,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幽静与……不安。
堂屋内,很快传来了动静。云姨似乎搬动了什么重物,传来了沉闷的响声,接着是水流注入容器的声音,还有她低声念诵某种晦涩咒文的音节。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清苦和某种奇异檀香的气息,从门缝中飘散出来。
我屏息凝神,将筑基后增强的灵觉提升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扩散开去,感知着方圆数十丈内的任何风吹草动。竹林很安静,只有夜虫的鸣叫和风声。但我的心却悬在半空,不敢有丝毫放松。蚀魂宗的追兵,镇妖司的叛徒,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不知何时会突然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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