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3月7日,大喇叭还没广播完,郝胜利就已经跑到了供应科门口。
十个簇新的泥地雪橇车码在解放卡车上用麻绳捆好了。
陈大为顶着黑眼圈,嘴里叼着半拉馒头,看见郝胜利就含糊地道:“上车!今儿这买卖,成不成全看红星公社那烂泥塘,你小子牛皮吹破,咱爷俩脸都得埋泥里。”
卡车一路颠簸,卷起漫天黄尘。
郝胜利坐在陈大为怀里,和两个司机挤在狭小的驾驶室里。
两个多小时,喧嚣和浓重的土腥味扑面而来,红星水库工地到了。
红旗招展,人声鼎沸,但最扎眼的,是那片吞噬着无数条腿的烂泥塘。
几百号社员陷在里头,像在墨汁里挣扎。
人背肩扛,扁担,簸箕,背篓齐上阵。
木轮独轮车,轮子陷得比人腿深,推车的脖子憋通红,青筋暴起,挪一步像拔河。
“老郑,郑大炮!”陈大为一嗓子吼出去,盖过了高音喇叭的革命歌曲。
一个泥猴似的中年汉子回头,正是郑主任。
他趟着泥水过来,抹了把脸,嚷道:“老陈,稀客啊!跑这泥坑看风景,还是……有货?”眼神直往卡车后斗瞟。
陈大为一巴掌拍在车厢板上:“给你送东风来了,专治你这烂泥塘的‘铁爬犁’。瞧见没。”
他大手一指那十个造型奇特的家伙。
郑主任凑近一瞧,眉头拧成了麻花:“这没轮子的铁架子?老陈,我这火烧屁股清淤呢,你过来逗闷子玩?”
陈大为眼一瞪:“老子吃饱了撑的跑几十公里逗你玩。卸车,当场试。”他不由分说,招呼司机动手。
壮汉王金锁被推出来,满脸狐疑。
郝胜利麻溜凑过去,小嘴叭叭讲解:“王叔,套绳,宽扁铁是滑轨,头翘着,不吃深泥,装满泥,拉。卸土拔销子,压这里,哗啦就干净。”
王金锁将信将疑,套上绳。
社员七手八脚把湿漉漉的黑泥铲进硕大的柞木斗,装得冒尖。
“嘿”王金锁沉腰下胯,肩膀发力。
奇迹!
那满载淤泥死沉的滑板车,动了。
宽扁滑轨稳稳“浮”在烂泥上,只留浅辙。
淤泥有吸力,可比独轮车深陷泥潭拔萝卜似的绝望,轻松得像旱地拉空车。
王金锁越走越顺,脸上狐疑变惊奇,咧嘴大笑:“嘿!神了!真他娘的不费劲。”
转眼到卸土点。
拔销子,压把手“哗啦”满满一斗淤泥开闸泄洪,瞬间倾空,斗底锃亮。
“好……”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出震天喝彩!都看傻了。
郑主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冲过去,蹲下,粗糙手掌狠按那小半指厚的宽扁钢滑轨,又“梆梆”敲厚实的柞木车斗。
他猛地站起,一把抓住陈大为胳膊,激动道:“老陈,亲哥这铁疙瘩!真他娘的是个宝,还有几个,全卸了。省人省力!”
陈大为脸上笑开花:“怎么样,老郑!识货吧,省人省力,工期提前,工分翻倍。好处大大的,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露出既诚恳又肉痛的表情:“老郑,明人不说暗话。这玩意儿看着糙,实打实硬货,扁钢、角钢、钢管,小一百二十斤。正经工业料,厚柞木斗,老师傅手艺,成本压死人。一个,八十块。真没多要,一辆好胶轮独轮车什么价?咱这‘铁爬犁’,烂泥地里顶三辆,还不费轮子。”
郑主任一下从云端跌落凡尘,声音拔高了八度,喊道:“八十!老陈,你抢钱啊!八十,还得搭工业券,都快够买头壮实毛驴了,不行,绝对不行,太贵!”
陈大为立刻叫屈,嗓门更大,指着远处王金锁又拉走一车的背影:““账不能这么算,睁大眼瞧瞧,省多少劳力,省多少时间,工期提前,上面表扬,社员多挣工分口粮,这不都是钱!”
他压低声音凑到郑主任跟前:“料是厂里计划外废料,工业券,我们担了。不然,光这百十斤钢材,你去哪里掏去,八十块,真真是支援农业的友情价。”
郑主任脑袋摇成拨浪鼓,脸涨成猪肝色:““那也贵得离谱。四十,顶天四十。老陈,我们穷得叮当响,八十块要命啊!”
陈大为跳脚:“郑大炮!四十块连料钱一半都不够,六十五,最低六十五!再低我拉回去回炉。”
“五十,五十块,不能再多了!”郑主任咬着后槽牙,伸出巴掌。
两人在泥塘边吵得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
一个掰指头算焊条工钱,一个捶胸顿足哭穷喊娘,价格在巨大落差里艰难拉锯。
郝胜利安静站着,小耳朵竖得老高。他敏锐捕捉到郑主任身后戴眼镜的文书,正拉着郑主任胳膊肘,两人背过身,头挨头,声音压得极低:
“八十太……硬料是不少……”
“看清了,两根大扁铁,中间架子,木头斗架铁管上,结构不复杂……”
“咱自己铁匠老赵加上木工老孙头凑点废铁,硬木也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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