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的打斗也很快结束。两名闯入者武功更高,但皇城司人多,又是有备而来,一番激战,一人被当场格杀,另一人重伤被擒。
开门的那个兵士吓得瘫坐在地,瑟瑟发抖。其余几名守闸兵士也被制住,惊魂未定。
叶英台快步走入石屋。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灯盏摔碎。一名察子从被格杀的那名闯入者怀里,搜出了半枚湿漉漉的铜鱼符。而守闸兵士的那一半,还完好地锁在墙上的铁盒里。
“他们拿到了水部的鱼符,想来抢厢军的这一半,合符开闸。”叶英台检查着那半枚鱼符,入手冰冷。鱼符上,刻着一个模糊的“水”字。
“叶大人,这个重伤的,怕是活不成了,但刚才似乎想咬毒自尽,被我们卸了下巴。”一名察子禀报。
叶英台走到那重伤者面前。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色黝黑,嘴角流血,眼神凶悍,即使重伤被制,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她。她扯下他的面巾,一张陌生的脸。
“谁派你来的?开闸为了什么?”叶英台冷声问。
那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神充满怨毒,却不答话。
叶英台不再浪费时间,对察子道:“把他带回去,交给崔大人。清理现场,尸体拖走。留四个人,换上厢军的衣服,守在这里。从现在起,没有崔大人或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水闸半步,擅闯者,杀!”
“是!”
叶英台走出石屋,雨丝落在她脸上,冰凉。她望向金明池的方向,黑暗中,只有连绵的雨声。
通济闸守住了。但对方计划败露,必定还有后手。
距离卯时,又近了一步。
开封府,丑时三刻。
雨终于停了。但夜空依旧阴沉,不见星月。
周同回来了,带回的消息让人心头更沉——南外城厢军掌管钥匙的那位指挥使,黄昏时分,被一位“故友”请去饮酒,至今未归!家中和军营皆不见人!而那位“故友”,据说是城内一家绸缎庄的东家,背景神秘。
显然,对方也考虑到了钥匙这一环,提前控制或调开了关键人物。
崔?面无表情地听完,只问:“郑焕那边,筑坝进展如何?”
“回大人,郑大人已调集了工匠物料,皇城司的兄弟协助,正在连夜赶工。但水下作业艰难,进展缓慢,郑大人说,最快也要卯时前后,方能勉强合拢。而且,新筑的坝,未必能完全顶住水压,尤其是如果外部水闸被强行打开,内外水压差过大的话……”
“知道了。”崔?挥手让他退下。
他走到窗边,望着东方天际。那里,依旧是一片沉郁的黑暗,但隐约间,似乎有一线极淡、极淡的青灰色,正在顽强地渗透出来。
天,快要亮了。
卯时将至。
所有明面的安排,都已就位。通济闸守住,筑坝在进行,西夏使团被监视,皇城司和开封府的力量,撒遍了金明池周边。
但崔?心中,那股不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强烈。
太顺了。
没藏呼月亲自现身,触发一个无关痛痒的机关。通济闸的抢夺,虽然凶险,但也被轻易挫败。赵四留下的笔记,清晰地指出了机关位置和触发方式。玉佩的密文,也被自己“幸运”地破解……
这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的。像是有人,故意将一些线索抛出来,引导着他,按照某个既定的方向去应对。
如果……如果对方的真正杀招,根本不在于那暗涵,不在于那“铁枢”,也不在于通济闸的水流呢?
如果所有这一切,包括赵四的笔记,玉佩的密文,甚至没藏呼月的现身,都只是一场庞大幻术的组成部分?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崔?,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人力物力,都集中在“防止水流冲击暗涵机关”这一点上?
那么,当卯时来临,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水面、盯着暗涵、盯着水闸时,真正的致命一击,会从哪里来?
崔?的背脊,忽然窜起一股寒意。
他猛地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金明池的图纸。临水殿,池水,暗涵,水闸……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他忽略的?
宾客!明日上巳节,汇聚在临水殿内的,是官家、宗室、重臣、外国使节!
如果水下的机关是假,那么真正的目标,会不会根本不是摧毁宫殿,而是制造混乱,趁乱行事?比如,刺杀?或者,制造某种比宫殿坍塌,更能震动天下、更能达到政治目的的事件?
比如,在万国使节面前,大宋皇帝遇刺?或者,某位重要人物“意外”身亡?
混乱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崔?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发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过于关注“机关”、“水流”这些物,而忽略了“人”!
对方的核心目标,可能自始至终,都是“人”!
“周同!”他厉声喝道。
“大人?”
“立刻派人,以最紧急的方式,通知叶英台:留少数人守闸,她本人立刻带精锐,返回金明池临水殿!重点排查殿内!尤其是明日御座附近、宾客席位、所有能藏人、能发动袭击的位置!要快!”
“是!”
“另外,持我令牌,去调集所有能调动的开封府衙役、巡检,封锁从皇宫到金明池的所有道路,对所有明日参与盛典的官员、仆役、乐工、杂役,重新进行最严格的核查!尤其是内侍省派出的人,还有将作监协助布置殿内陈设的匠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明白!”
周同飞奔而去。
崔?独自站在窗前,东方那线青灰色,似乎又明显了一些。
他缓缓握紧了拳,指节发白。
希望,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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