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纸片不再翻动，安静地躺在张继平的手心。他低头看着它，手指慢慢收紧，又松开。那七个名字还在，边缘有些磨损，但没有模糊。他没有再把它放回怀里，而是轻轻放在膝盖上。
天空的星星比刚才亮了些。
他坐了很久，一动不动。平台上的温度降了下来，衣服贴在身上，带着一层薄凉。远处的钟声彻底没了，整个宇宙像是睡着了。没有欢呼，没有传讯，也没有人走来走去。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像一块石头。
他忽然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戒指裂开的地方还连着皮肉，血已经干了。他没去管它，只是把灵力一点点从丹田里提上来。经脉像被堵住的路，走一段就断一次。他不急，一点一点地推，哪怕只前进一丝，也算动了。
灵力终于到了手掌。
他没有用它修复伤口，也没有用来恢复体力。他把灵力压进戒指里，顺着裂缝渗进去。那枚戒指原本是战斗的工具，是力量的容器，现在它开始发烫，不是因为运转，而是因为内部的结构在变化。
他要把它的核心打开。
这个过程很慢。每一次灵力推进，都会让胸口传来一阵闷痛。他咬住牙，继续送入灵力。他知道一旦停下，就可能再也无法启动。这不是疗伤，也不是修炼，而是一次彻底的改变。
戒指震动了一下。
一道光从裂缝中透出来，很弱，像刚点燃的火苗。那光没有射向天空，而是往下沉，落向平台的地面。接触到石板的瞬间，光散开了，变成无数细小的点，像沙子一样铺开，往四周蔓延。
张继平没有睁眼。
他知道这还不够。他继续输入灵力，把自己的记忆也加进去。那些年走过的路，打过的仗，见过的人，一个接一个浮现在意识里。他不是在回忆，而是在释放。每一个画面都带着他的气息，被灵力裹着，送进戒指的核心。
光点越来越多。
它们沿着地面爬行，穿过碎石，越过玉碑的底座，钻进裂缝，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它们不发光，也不发热，只是存在。凡是它们经过的地方，空气变得不一样了，像是多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张继平的手开始发抖。
灵力快耗尽了。他的呼吸变重，额头冒出冷汗。但他没有停。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现在不做，以后可能就不会再想做了。他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放出去，不是为了谁记住他，而是为了让后来的人不用再走一遍他的路。
戒指又震了一下。
这次的光更强了。它不再是一道细线，而是从裂缝中冲出来，直冲天际。那光没有炸开，而是像树根一样分叉，往不同的方向伸展。每一根分支都连接着一个光点，每一个光点都在传递着同样的东西——经验、感悟、对力量的理解。
宇宙的某个角落，一个正在打坐的修士忽然睁开眼。他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陌生的暖流，不是来自天地灵气，而是直接出现在经脉里。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其中的内容：如何稳住灵台，如何避开走火入魔的节点。
另一个星球上，一名刚入门的少年正对着典籍发愁。他看不懂上面的运行路线。就在他准备放弃时，脑海里忽然多了一段画面——有人用最简单的方式演示了第一步该如何引导灵力。他愣住，然后照做，竟然成功了。
这些事没有声音，也没有征兆。
它们只是发生了。
张继平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要飘起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还在送入最后一点灵力，还在把最后一段记忆放出去。那是他在战场上最后一个念头——活着的人，不该只为战斗而活。
戒指发出最后一声轻响。
裂缝彻底张开，核心暴露在空气中。里面不再是机械结构，而是一团流动的光。它缓缓升起，离开戒指，悬在张继平面前。那光不刺眼，也不晃动，只是静静地漂浮着，像一颗种子。
张继平抬手，轻轻碰了它一下。
光散了。
不是炸开，也不是消失，而是化成无数微小的颗粒，随风飘走。它们不往高处飞，而是贴近地面，顺着之前光点的路径，迅速扩散到整个宇宙。每一个颗粒都带着一部分信息，一部分经验，一部分曾经属于张继平的东西。
他倒了下去。
不是摔倒，而是慢慢滑落，背靠着石柱，重新坐回原位。他的手垂在身侧，戒指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那枚曾经强大的武器，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壳。
他喘着气，胸口起伏很快。眼睛还睁着，但看不清东西。视野里全是黑影和光斑。他想抬头看看星星，但脖子使不上力。
平台上的风又起来了。
吹过玉碑，吹过那张写满名字的纸，吹过他的脸。他感觉到凉意，也感觉到一种奇怪的轻松。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他做了该做的事，现在不需要再想着下一步该去哪里。
远处的地平线上，第一株绿芽的旁边，又有新的嫩茎冒了出来。这一次不止一棵，而是好几棵，从不同的石缝里钻出。它们很细，站得不稳，但都在向上长。
张继平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坐着，呼吸越来越慢。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想去摸怀里的纸。动作很慢，指尖离衣服还有几寸距离。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然后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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