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母亲低低的啜泣声和父亲沉重的叹息,像无形的针,绵绵密密地刺在肖霄的心上。桌上那碗吃了一半的面早已失去了热气,油花凝固在汤表面,如同他此刻冰冷凝固的希望。
“搬走了……不清楚搬到哪里……再没回来过……”
父亲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将他死死地钉在绝望的十字架上。近十年的思念,近十年的坚守,近千里路的归程,所有的期盼和幻想,在踏上故土不到一个小时的瞬间,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是苏母一贯的势利和阻挠达到了顶峰?还是……苏晨自己……真的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开始了新的生活,以至于要举家搬迁,彻底切断与过去、与他的所有联系?
那个在东北严寒中给他无尽温暖的梦,那个在无数个孤寂夜晚支撑着他的信念,此刻变得如此可笑而苍白。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抱着一个早已腐烂的稻草,却以为是救命的浮木。
“霄霄,你……你别太难过……”母亲擦着眼泪,试图安慰,声音却虚弱无力,“晨晨那孩子……或许是有她的难处……她妈妈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
难处?什么样的难处需要彻底消失?肖霄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在他眼底燃烧:“不!我不信!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不顾父母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家门。他需要答案,立刻,马上!他无法忍受这种悬而未决的、冰冷的空白和猜测。
弄堂里,阳光依旧懒洋洋地洒在青石板上,几个老人还在闲聊,孩子们依旧在追逐打闹。一切如常,仿佛没有任何悲剧发生。但这种日常的平静,此刻在肖霄眼里却显得无比残忍和怪异。
他首先冲向了隔壁那扇紧闭的、黑色的石库门。门上没有贴封条,但门环上积着薄薄的灰尘,门槛缝隙里探出几根枯黄的杂草,一切迹象都表明这里已经空置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他发疯似的拍打着门板,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从指关节传来的疼痛。
“没用的,肖家阿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肖霄猛地回头,是住在斜对门的张家阿婆,她也是看着他和苏晨长大的老邻居之一。她挎着个菜篮子,正用一种混合着同情和些许局促的眼神看着他。
“张阿姨!”肖霄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步跨到她面前,急切地问道,“您知道苏家搬到哪里去了吗?您一定知道的,对不对?求求您告诉我!”
张家阿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哎哟,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呀。好像是说……苏晨妈妈单位效益好,分了新公房,就搬走了呀。具体哪里,我们也不好瞎打听的呀……”
她的语气含糊其辞,眼神躲闪,明显言不由衷。那种讳莫如深的态度,和父母刚才的反应如出一辙。
“张阿姨!您肯定知道点什么!”肖霄几乎是在哀求,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苏晨呢?苏晨她怎么样?她好不好?她是不是……是不是结婚了?”问出最后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张家阿婆的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她连连摆手:“哎哟,这种事情我哪里好乱讲的呀!不好讲的,不好讲的……肖家阿哥,你刚回来,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过去的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怕惹上什么麻烦似的,匆匆忙忙地转身走开了,留下肖霄一个人僵在原地,心如刀绞。
“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不!过不去!怎么可能过去?!那是他整个青春和全部的爱恋!
他不甘心,像疯了一样,开始挨家挨户地敲开记忆中那些相熟邻居的门。王叔叔家、李阿姨家、弄堂口的小皮匠……他逢人便问,语气急切,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可怕的偏执。
然而,他得到的回应几乎都是雷同的。最初的惊讶和客套的寒暄之后,一旦触及苏家搬离的原因和苏晨的去向,所有人的态度立刻变得微妙而一致地暧昧起来。有的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有的连连摇头,表示确实不知情;有的则面露难色,暗示他不要再追问;甚至有人在他敲门时,明明听到屋里有动静,却迟迟不开门,假装不在家。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阻力,像一堵柔软却坚韧的墙,横亘在他和真相之间。他分明能感觉到,邻居们并非真的一无所知,而是出于某种共同的、心照不宣的原因,集体选择了沉默和回避。是苏母严厉的叮嘱和警告?还是……有别的、更强大的力量在阻止他探寻苏晨的下落?陈国平那张带着虚伪笑容的脸,倏地闪过他的脑海,让他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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