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这日,一队身着六扇门官服、腰佩制式长刀的人马,来到了竹林外,为首者是一位面容冷峻、目光如鹰的中年捕头,气息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内外兼修的好手。
“六扇门总捕头,金九龄,奉上命,请李探花、天机老人及林朔少侠过府一叙。”金九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锐利地扫过闻讯出来的众人。
六扇门总捕头亲至!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该来的,终究来了。
李寻欢虽仍虚弱,却挺直了脊梁,淡淡道:“金总捕头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金九龄皮笑肉不笑:“李探花何必明知故问?兴云庄之事,震动朝野。龙啸云勾结内宦,意图不轨,幸得诸位揭发,为朝廷除一隐患。然江湖聚众私斗,杀伤人命,亦触犯律法。上官有令,请诸位过府,一是叙功,二是……厘清责任。”
话语虽客气,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叙功是假,问罪、试探乃至控制才是真。
天机老人呵呵一笑,上前一步:“金总捕头,江湖事,江湖了。龙啸云倒行逆施,已遭报应。朝廷若欲整顿江湖,老夫以为,当以安抚、引导为主,而非一味高压,徒增纷乱。心眉大师亦在此,可作见证。”
金九龄看到天机老人和随后出来的心眉大师,眼神微变。这两位在朝野间影响力巨大,即便六扇门也不敢轻易得罪。
他语气稍缓:“天机前辈,心眉大师。二位所言甚是。上官亦非不通情理之人。只是……江湖势力盘根错节,龙啸云虽倒,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龙啸云。朝廷需要保障,需要……一个稳定的江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李寻欢和林朔:“李探花名满天下,林少侠后起之秀,皆是能影响江湖格局之人。朝廷希望,能与二位,以及天机前辈这样的贤达,共商一个……长治久安之策。”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明白。朝廷希望招安,希望他们成为朝廷在江湖的代理人,维持一种可控的“稳定”。
李寻欢咳嗽了几声,缓缓道:“金总捕头,李某乃一介草民,闲云野鹤惯了,无意功名,更无力约束天下英雄。江湖自有其道,非朝廷律法所能简单框范。若朝廷真以苍生为念,当轻徭薄赋,平息纷争,而非试图将江湖纳入彀中。否则,只怕适得其反。”
他拒绝了。拒绝得委婉,却无比坚定。
金九龄脸色沉了下来:“李探花这是……不肯为朝廷分忧了?”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六扇门的人手按上了刀柄。
林朔上前一步,拱手道:“金总捕头,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九龄冷眼看他:“讲。”
“朝廷与江湖,并非水火不容。”林朔不卑不亢,“江湖中人,亦是大明治下百姓。所求者,不过是一个公道、一个能凭本事吃饭的环境。
朝廷若真欲天下安定,与其派官管理,不如设立规矩,明确底线。譬如,可成立一个由江湖公推、朝廷认可的‘武林仲裁会’,负责调解大型纷争,惩戒违反底线的败类。
朝廷则负责监督仲裁会是否公正,并在必要时提供支持。如此,既保全江湖活力,又将其置于王法框架之下,岂不两全?”
这是他结合现代思维提出的构想,一个类似行业自治加政府监管的模式。
金九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仔细打量了林朔几眼。这个年轻人,不仅武功高强,竟还有如此见识和口才!
“武林仲裁会?”他沉吟片刻,“由谁公推?如何保证公正?”
“可由天机老人、心眉大师等各方公认的贤达牵头,联合各大门派、镖局、帮会首脑,共同推举德才兼备、信誉卓着之人组成。并设立监督机制,若仲裁不公,江湖共讨之,朝廷亦可介入。”林朔从容应答。
天机老人捻须点头:“林小友此议,老朽觉得可行。江湖事,江湖人最清楚。由江湖自行管理,朝廷宏观监督,或可避免外行指挥内行,激化矛盾。”
心眉大师也道:“阿弥陀佛。若能如此,实乃苍生之福。”
金九龄沉默了。他原本的任务是施压和招安,没想到对方反而提出了一个更具建设性、似乎也更可行的方案。这让他一时难以决断。
他深深看了林朔一眼:“林少侠果然非常人。此事关系重大,本官需回禀上官定夺。在此期间,还请诸位暂留保定,勿要远行。”这算是软性的监视了。
“这是自然。”李寻欢淡淡应道。
金九龄带队离去,竹林外的压力暂时解除,但众人心情并未轻松。朝廷的态度,将直接决定江湖未来的走向。
“林兄弟方才所言,令人茅塞顿开。”李寻欢看向林朔,眼中带着赞赏和一丝探究,“此法若成,或真能为江湖谋一出路。”
林朔谦逊道:“晚辈浅见,还需李探花和前辈们完善。只是与朝廷打交道,需刚柔并济,既展现合作诚意,也需有维护自身底线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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