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空气凝固了。
冰冷,死寂,只有通风系统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像垂死之人的喘息。惨白的无影灯悬在头顶,将手术台上顾安玥惨白的脸和因剧痛而扭曲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冷汗如同小溪般从她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碎发,黏在同样汗湿的脸颊上。她死死咬着下唇,牙齿深陷进柔软的唇肉里,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冲破喉咙的、撕心裂肺的痛嚎。
脚踝。
那处刚刚被涂上名为“深渊”的黑色药膏的地方,此刻已不再是简单的肿胀和疼痛。它像被投入了地狱的熔炉!粘稠如原油的药膏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烧红的钢针,带着刺骨的冰寒和足以焚毁神经的灼热,疯狂地往骨头缝里钻!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伤处!双倍反噬!唐雪轻描淡写说出的四个字,此刻化作了最残酷的刑罚!
她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每一寸皮肤都在剧烈地颤抖。指甲深深抠进手术台冰冷的金属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呈现出死白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唐雪,此刻正坐在手术台旁边一张冰冷的金属凳子上。
她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注射了“极冰”后短暂的、近乎病态的亢奋期已经过去。那异样的酡红从她脸上彻底褪去,只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纸一般的惨白。额头上重新贴上了一张卡通退热贴(这次是愤怒的小鸟),在惨白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滑稽。冷汗同样浸湿了她的鬓角,一缕湿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她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右手臂依旧无力地悬吊在身前,左手则紧紧按着自己的胃部,指节同样因用力而发白。低烧未退,加上“极冰”药效过后的强烈反胃感和神经性头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濒死的蝶翼,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透着极致的虚弱和痛苦。
两个在各自领域叱咤风云的女人,此刻像两只搁浅在沙滩上、伤痕累累、只能等待命运裁决的鲸鱼,在安全屋冰冷的灯光下无声地承受着各自的炼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汗味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时间如同粘稠的沥青,缓慢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顾安玥脚踝处那毁天灭地的剧痛,如同退潮般开始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消退。冰与火的极致折磨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深入骨髓的麻木取代。她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放松,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在手术台上,只剩下粗重而破碎的喘息。汗水已经将她的衣服彻底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唐雪。
唐雪依旧保持着那个佝偻的姿势,按着胃部的手微微颤抖。她的呼吸很轻,很浅,仿佛随时会断绝。但顾安玥敏锐地察觉到,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在极其轻微地转动着。她在思考?在这种状态下?
就在这时——
“呃…”一声极其压抑、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干呕声,从唐雪喉咙里逸出。她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左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喘息。
顾安玥的心瞬间揪紧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愤怒、后怕、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合时宜的担忧。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声音嘶哑得厉害:“…水?要不要…漱口?”
唐雪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她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那只捂着嘴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更加泛白。
沉默再次降临。安全屋里的寂静如同实质,沉重地压在两人心头。
“嗡…嗡…嗡…”
顾安玥贴身口袋里的加密接收器,突然发出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震动!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渡鸦”!最高级别的紧急通讯!
顾安玥的心猛地一跳!汉森?还是国际刑警内部的清洗?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拿接收器,但身体脱力得厉害,动作异常艰难。
就在此时,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动作虽然迟缓,却异常稳定地替她拿出了接收器,递到她面前。
是唐雪。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深不见底,但之前的虚弱和痛苦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取代了。她看着顾安玥,眼神示意她接过去。
顾安玥接过接收器,指尖冰凉。她迅速激活屏幕。血红色的加密字符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警报:确认汉森小队‘清道夫’单元已锁定疗养院外围!正在渗透安保系统!渗透方式:伪装医疗设备维护人员!携带生物毒素检测仪!目标:制造‘医疗事故’假象!预计接触时间:小于60分钟!]`
`[重复!警报!‘清道夫’已至!60分钟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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