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步……二十步……十步……屠天大妖终于在王哲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巨大的阴影将王哲完全笼罩，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你的剑法……有点眼熟。屠天大妖的头颅微微倾斜，无数张人脸同时露出嘲讽的笑容，让我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姓李的老头。王哲的心脏猛地一抽。姓李的老头……是师父。剑门宗上一代掌门，李平安的父亲，李安君的爷爷。五十年前，正是他带领人族修士，在北境与屠天大妖展开决战，最后引爆全身灵力，与屠天大妖的分身同归于尽，才换来了五十年的和平。
那个老头啊……屠天大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无数张人脸同时做出回忆的表情，倒是有点骨气。它伸出覆盖着鳞片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胸口的一道狰狞伤疤——那里的鳞片颜色比别处浅淡许多，显然是当年留下的创伤。临死前还喊着什么为了人族，真是可笑。他以为自己引爆经脉，就能伤到我吗？屠天大妖嗤笑一声，无数张人脸同时张开嘴，发出刺耳的狂笑，不过是炸死了我几千个小喽啰，连我的本体都没碰到。那种微不足道的牺牲，除了自我感动，还有什么用？王哲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掌心的鲜血几乎要被他攥出水来。
还有他的儿子，那个叫李平安的。屠天大妖继续说道，语气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记得当时他也学他老子，想引爆内丹跟我同归于尽。结果呢？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变成了一摊肉泥。哦，对了，屠天大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无数张人脸同时露出残忍的笑容，他的婆娘，那个总爱穿白裙子的女人，倒是有点意思。城破的时候，她以自身为引，跳进了我们的魔群里，释放冰力，冻死了不少人。可惜啊，还是没用。
你们人族，是不是都喜欢玩这一套？屠天大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以为牺牲就能换来什么？以为用命就能感动天地？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你们的命，在我眼里，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它缓缓俯下庞大的身躯，密密麻麻的复眼中倒映出王哲苍白而倔强的身影，每一只眼睛都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死死锁住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那声音仿佛从深渊中渗出，层层叠叠，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你看，五十年前，那个固执的老头死了，可我还活着；他的儿子、儿媳，也化作枯骨，而我依旧在此。你以为，你的死亡，又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在这无尽的轮回中，多添一抹微不足道的血色罢了。”
王哲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迎上屠天大妖那令人窒息的注视。尽管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却缓缓勾起一抹近乎扭曲的笑容，那笑容里混杂着血沫与绝望，却又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坚定，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点燃了一簇不灭的火苗。
“哦？”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岁月撕裂的旧风箱，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你说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说他们挣扎、战斗、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都只是蝼蚁的自我感动？”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又一口鲜血溅落在地，像一朵凄厉的花在尘土中绽开。“那你告诉我——五十年前，你为何要撤退？为何像丧家之犬一样龟缩在你的巢穴之中，整整五十年不敢现身？你若真如此不屑，又何须逃避？”
屠天大妖那由无数张痛苦人脸组成的头颅猛然一震，每一张面孔都在瞬间扭曲，爆发出滔天的愤怒。周身的魔气如沸腾的黑潮剧烈翻滚，将周围的空气彻底染成一片污浊的墨色，仿佛连光线都要被其吞噬。
“你说他们的牺牲……只是自欺欺人？”王哲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尽管他的身体因剧痛而不停颤抖，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永不弯曲的枪，“那你为何要恐惧？为何不敢让他们靠近？为何要用这种卑劣的言语，去玷污那些用生命守护信念的人？”
他猛地以“破妄”剑撑住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左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凭借一股近乎疯狂的意志，一点点、一寸寸，从血与土中重新站立起来。
“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寻找借口！”王哲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回荡在整个战场之上，“你害怕了！你害怕我们人族的骨气！害怕我们这种在你眼中‘毫无价值’的牺牲！因为你比谁都清楚——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立在这片土地上，只要还有一口气未曾屈服，你们就永远别想真正践踏这里的山河！”
“找死！”屠天大妖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无数张人脸同时迸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啸，一股磅礴如海的魔气凝聚成毁灭性的巨浪，朝着王哲猛扑而来。
王哲没有躲。
他迎着那足以摧垮山岳的黑暗力量，猛地挥出手中的“破妄”。
“剑门宗——破妄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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