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早已化作沉重的铅块,拽着意识不断下沉。
谢应危蜷在雪里,眼皮似有千斤重,每一次试图抬起都耗费莫大力气。
视野模糊,耳畔的风雪声也忽远忽近。
冷,无边无际的冷,像是要把灵魂都冻僵。
但他脑子里还死死绷着一根弦——
不能用术法,死也不能用!绝不能让里面那个瞧不起人的家伙看笑话!
就在他感觉那根弦也快要被冻断时,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毫无征兆地注入他几乎冻僵的躯体。
这感觉极其突兀。
像是冰封的河面骤然被春阳照射,坚冰内部发出细微的咔擦声。
暖意并非仅仅停留在表面,而是丝丝缕缕,由内而外地渗透蔓延开来。
僵硬的四肢百骸如同干涸的土地逢遇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份温暖。
血液重新开始缓慢流动,带来一阵阵复苏的麻痒。
尤其是暴露在外的皮肤,仿佛有无数极细的暖针在轻轻刺扎,又痒又麻,让他忍不住想蜷缩起来磨蹭几下。
突如其来的舒适让他昏沉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
倏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入眼是那片纤尘不染的素白衣角,再往上,是垂落如雪瀑的粉白色长发,以及那双在夜色雪光中依然淡得近乎透明的眸子。
楚斯年正垂眸看着他,掌心离他额头尚有寸许距离。
暖流正是源自于此。
谢应危心中警铃大作!
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后缩了一下摆脱暖流的范围。
尽管身体还在贪恋那份温暖,声音却已经嘶哑地喊了出来:
“你想做什么?!我还没认输!”
楚斯年缓缓收回手,声音平静无澜,落在呼啸的风雪中也清晰可辨:
“你可以走了。”
什么?
谢应危愣住,赤瞳因惊愕而微微睁大。
走了?去哪?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色,墨黑一片,雪片纷飞,分明离一天一夜还差得远!
巨大的疑惑和本能的警惕立刻涌了上来。
他顾不得身上还残留的麻痒和虚弱,紧紧盯着楚斯年,语气充满了怀疑:
“你……你是不是想诈我?等我信了跑出这雪地,你就说我没通过考验不算数?”
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他见得多了,那些大人总有一套说辞。
楚斯年却并未解释,只是淡淡道:
“漱玉宗只收与漱玉宗有缘之人。缘起则聚,缘尽则散。你既一心离去,强留无益。”
说着,他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缕灵光悄然没入谢应危体内。
谢应危只觉得身上某种长久以来存在的束缚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玉清衍亲手种下的困了他整整七年的禁制!
“禁制已解。玉清衍处我自有交代,现在你自由了。”
楚斯年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自由了?
谢应危看看楚斯年毫无波澜的脸,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确实消失的禁锢感,心脏在胸膛里狂跳起来,混杂着难以置信与狂喜。
真的……就这么简单?
这个看起来规矩最大的戒律首座,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连半天的雪都没罚完?
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冻得太久,四肢僵硬得不听使唤,刚一站直就踉跄了一下,差点又栽回雪里。
他慌忙稳住身形,也顾不上狼狈,眼睛死死盯着楚斯年,脚步却开始一步步朝着下山的方向往后挪。
楚斯年果然没有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风雪缭绕着他,如同玉尘宫中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雪雕塑,对他的离去毫无反应。
四步,五步……
谢应危越退越快,最后猛地转身,朝着记忆中来时的山路拔腿就跑!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激起一阵刺痛,他却全然不顾,只凭着那股想要逃离的冲动拼命向前冲。
路上偶尔遇到巡夜或晚归的漱玉宗弟子远远看见是他,无不脸色微变,迅速避开,眼神中或是厌烦,或是畏惧,如同躲避什么瘟神。
谢应危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大笑着跑得更快,将那些熟悉的殿宇楼阁,廊桥山涧通通甩在身后。
终于,笼罩在淡淡灵光中的漱玉宗山门出现在眼前,巍峨古朴。
谢应危的脚步慢了下来,停在距离山门几步之遥的地方,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凝成雾团。
就是这里……过去无数次,他被无形的墙壁弹回的地方。
回头望了一眼,来路被夜色和树木遮挡,早已不见拂雪崖,更不见那袭白衣。
山门处空荡荡的,值守的弟子不知去了何处,无人阻拦。
心脏在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冲去!
一步踏出山门石阶!
没有熟悉的阻滞感,没有天旋地转的鬼打墙!
身体顺利地冲了出去,冲入山门之外更加凛冽的山风之中!
谢应危不敢停,继续埋头狂奔,沿着下山的小径跌跌撞撞,手脚被枯枝划破了也浑然不觉。
直到肺叶火辣辣地疼,双腿沉得像灌了铅再也跑不动一步,他才不得不停下来,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喘息稍定,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四周。
陌生的山路。
他猛地转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山连绵的轮廓之中,一点笼罩着氤氲灵光的影子静静矗立在夜色深处。
曾经觉得庞大无比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漱玉宗山门与主峰,此刻望去竟只剩下小小的一团光晕,遥远而模糊。
他真的出来了!
那个冷冰冰的映雪仙君居然真的说话算话!没有骗他!
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冲垮所有疲惫、寒冷和疑虑。
赤瞳之中光芒亮得惊人,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越咧越大。
自由!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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