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梦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安检区域,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都在嗡嗡作响。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撞上那片坚实胸膛的微痛触感,混合着对方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形成一种奇异的、让她心慌意乱的记忆。
“怎么去这么久?脸这么红,跑回来的?”王姐正引导着一位乘客把背包放上传送带,抽空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啊?没、没事……”林晓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气息还有些不稳,“人、人多,排队了。”她含糊地解释着,迅速站回自己的位置,接过王姐手里的金属探测仪。
指尖接触到冰凉的仪器,稍稍拉回了一些她飘忽的心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工作上——引导、示意、观察屏幕、手检……一套流程机械而熟悉。然而,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却固执地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眼前晃动的人影,也总是不自觉地与那张深邃冷静的面容重叠。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员工通道附近?看他的穿着气质,绝不像是普通乘客,更像是去站方办公区洽谈业务的人。那身浅灰色西装……林晓梦虽然不是行家,但也看得出面料和剪裁的考究,绝不是她认知里普通上班族会穿的价格。自己那瓶廉价的、甜腻的即饮咖啡,就那样泼洒上去,留下那么一大片难看的污渍……
“对不起……我真的可以赔……”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声音一定抖得不成样子吧?像个没见过世面、闯了祸就只会惊慌失措的小孩子。
而他呢?他用的是手帕。不是纸巾,是一方质感很好的深蓝色手帕。在这个连纸巾都常常被一次性使用的时代,还有人随身携带并使用手帕,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近乎古老的、从容不迫的教养。他擦拭的动作,没有一丝气急败坏,甚至没有多少心疼(或许有,但她没看出来),只有一种处理麻烦事务时的专注和效率。
然后,他说了那三个字。
“没关系。”
声音是低沉的,温和的,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不是客套的敷衍,而是一种基于自身实力的、真正的宽容。仿佛那件昂贵的西装,真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衣服而已”。
可那怎么可能无关紧要?“小姑娘,这个能带不?”一位大妈提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在她面前晃了晃,打断了她的怔忡。
林晓梦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阿姨,水可以带的,您直接过去就行。”
大妈嘟囔着“问一下放心”走开了。林晓梦却因为这一打岔,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疼痛让她暂时驱散了脑海里的纷乱思绪。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早高峰的人流像永不停歇的潮水,裹挟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故事。有行色匆匆、眉头紧锁的上班族,有拖着行李、一脸茫然的旅客,有大声讲着电话、旁若无人的中年男人,也有小心翼翼护着孩子、耐心解释为什么要安检的年轻母亲……她重复着千百次的动作和话语,应对着细微的摩擦和不耐烦的催促。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因为那个短暂的邂逅,而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波澜。那是一种混杂着愧疚、尴尬、感激,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那种成熟气度所吸引的悸动。
和张磊在一起时,更多的是同龄人之间的陪伴和一点现实的温暖。张磊会关心她,但那种关心,常常带着一种“大家都这样,忍忍就过去了”的妥协。而刚才那个男人,他的“没关系”,他的“你没烫到吧”,展现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维度——一种超越了她日常认知的、更为宽广和沉稳的世界观。那不仅仅是对一件衣服的豁达,更像是一种对无关紧要之人无心之失的、居高临下的包容。
这种认知,让她在感到一丝被安抚的同时,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彼此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巨大的鸿沟。他是云端之上的人,偶尔路过她这片充斥着喧嚣和琐碎的土地。一次意外的碰撞,除了留下一点污渍和一丝涟漪,什么也不会改变。
中午休息时,她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自带的饭盒。王姐看出她心不在焉,凑过来低声问:“真没事?我看你从早上回来就不对劲,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跟小张吵架了?”
林晓梦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有,王姐。就是有点累,没睡好。”
她无法跟王姐解释那场咖啡引发的“事故”,那听起来太像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想。连她自己都觉得,那几分钟的接触,虚幻得像地铁站里偶尔掠过的一阵穿堂风。
下午的客流相对平稳了一些。她站在安检机旁,目光偶尔会不自觉地飘向早上发生碰撞的那个方向。那里早已恢复了常态,人来人往,没有任何痕迹表明曾发生过什么。只有她记忆里,那片洇开的咖啡渍,那方深蓝色的手帕,和他低沉温和的“没关系”,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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