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阵阵的鸟鸣声中,我被穿透窗帘的一缕阳光,惊醒。
那不是雨停后惯有的、试探性的微光,怯生生地从云层缝隙中漏下,仿佛随时会被一只无形的手收回去。
不,这是一种近乎粗暴的、熔金般的利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硬生生地刺破了厚重窗帘的最后一道防线。它像一位凯旋的将军,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一道笔直的、光怪陆离的柱子。无数平日里看不见的尘埃在光柱中翻滚、狂舞,如同一场盛大而无声的献祭,每一个微小的颗粒都在这神圣的光芒中获得了短暂而辉煌的生命。
窗外的鸟鸣也不是往日里零星的几声啁啾,带着几分慵懒和寂寞。那是一种密集的、嘈杂的、近乎癫狂的交响乐。
成千上万只鸟儿在同一时间引吭高歌,它们的鸣叫尖锐、急促,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仿佛整个世界的鸟儿都被那场无尽的灰色压抑了太久,在这一刻用尽全力嘶吼着,用最本能的方式,向天地宣告:天晴了。那声音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挣脱枷锁后的、筋疲力尽的狂躁。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又猛地松开。一种被囚禁已久的生物突然看到笼门打开的狂喜与恐惧,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如同高压电流般同时攫住了我。我几乎是弹跳着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那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脊椎,让我因狂喜而发热的头脑为之一清。我冲到窗边,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一把扯开那块隔绝了世界太久的、厚重的窗帘。
“哗啦——”
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像一场金色的洪水,瞬间将整个房间浸泡在温暖的光芒里。我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睛,指缝间透进来的光亮,温暖明亮得有些不真实,像是一场过于绚烂、随时会醒来的幻觉。
窗外,天空被雨水反复洗刷得像一块纯净通透的蓝宝石,没有一丝云彩,蓝得令人心悸。楼下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像铺满了无数破碎的镜子,每一片都闪烁着刺眼的光。世界,终于从那场漫长的、灰色的、令人窒息的噩梦中苏醒了。
我的内心,一半是劫后余生的震惊,一半是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惊喜,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姐,姐!雨停了!雨停了!”我大喊着,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变形,带着哭腔。我冲出卧室,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响,带着一种陌生的、急促的韵律,仿佛在追赶着什么,又像是在逃离着什么。
我跑到楼上姐姐的卧室里,她被我的喊声吵醒,正撑着身子,一脸懵懂地看着我,眼神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睡意和长久病痛带来的浑浊。她的脸色比这一个月里的任何一天都要苍白,嘴唇干裂,仿佛身体里的水分都被那无尽的阴雨天抽干了。我没有多说,径直走到窗边,一把将她卧室那厚重的遮光窗帘也猛地拉开。
“啊……”姐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当她慢慢适应了这久违的光线,看向窗外那片湛蓝得仿佛不真实的天空时,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久违的、纯粹的惊讶。那是一种看到神迹的表情,混合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的、被点燃的希望。她缓缓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那片阳光,指尖在空中微微颤抖。
我看着她的侧脸,阳光勾勒出她苍白的轮廓,连她眼角因疲惫而生的细纹都清晰可见。我心中那股狂喜,却不知为何,被一丝冰冷的、不祥的预感冲淡了。这阳光,太亮了,亮得像是在审判什么,亮得让所有阴影都无所遁形,包括我心中的那个。
我跑下楼梯,手机被忘在卧室里了。我冲进卧室,拿起床头的手机,凭着肌肉记忆拨打了老板娘王梅家的手机。电话“嘟——嘟——”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那头传来了王梅带着浓重鼻音、却难掩兴奋的声音。
“停了!停了!小默!天晴了!”她的声音很大,我甚至能听到电话背景里传来的、她丈夫和邻居的欢呼声。
“嗯!停了!”我笑着回应,眼眶却有些发热,“我看到太阳了!金色的,特别亮!”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爷总算开眼了!”王梅在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说要把积攒了一个多月的脏衣服都拿出来洗,说要去看看她那片被雨水泡得快烂掉的菜地,说要赶紧把受潮的被子拿出去晒。每一个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日常,在此刻都像是来自天堂的天籁。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晴天砸得晕头转向,又惊又喜。整个世界仿佛都从一场漫长的集体昏迷中苏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而珍贵的幸福感。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屋子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窗外那群疯狂的鸟儿,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那声音不再是喜悦的赞歌,反而像是一种催促,一种警告。我的喜悦,像被一根针戳破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我想起了怀里那只被我称作“妹”的猫,想起了昨夜那个让我不寒而栗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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