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她忽然问道,您既知我非人,为何还...
为何还传你医术?孙老打断她的话,医者仁心,孙老轻声道,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也见过太多见死不救的。姑娘虽非人,却比许多人更像人。
说话间外面零星的下起了雨。
庙门被山风撞开的刹那,蒋渊正蹲在褪了色的蒲团上,将龟甲摇得哗啦作响。香案积灰簌簌飘落,在他歪斜的道冠上蒙了层青灰。烛火被灌入的夜雨打得明灭不定,映得龟甲裂纹如蛛网蔓延。
白姑娘且看这山火贲卦象,他捻着稀疏的山羊须,香灰随着话音扑簌簌落在孙老药箱上,孙老命宫带星,正合,有些师徒缘分话未说完,门槛处传来草鞋碾过青砖的沙沙声。
樵夫背着湿柴立在雨幕里,蓑衣滴落的水珠在青砖地洇开蜿蜒墨痕。他摘下斗笠时,额角一道陈年疤被烛火映得发亮——那是被山石棱角划出的沟壑,与掌心厚茧一般,俱是岁月刻下的印记。
叨扰各位。他在门槛棱上蹭了蹭草鞋底的黄泥,五指始终扣着柴刀乌木柄。刀鞘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布条末端浸着泥水,随动作在腿侧轻晃。“本要归家,偏遇上泥石封路。”
蒋渊忽然猫腰窜到近前,道袍下摆扫落香炉里半截残香:这位大哥好生面善!他袖中铜钱叮当乱响,可要贫道算上一卦?
樵夫喉头滚动,闷咳震得蓑衣棕毛轻颤:那便多谢道长。他摊开手掌接住檐角漏下的雨滴,掌心赫然沾着缕血丝,小儿半月前突发怪症,眼仁泛青、夜夜惊啼,今日冒雨去县城求医...话音忽滞,指节攥得柴刀木鞘吱呀作响,七个大夫,七个都说脉象无异!
破庙外老柳被狂风扯得东倒西歪,孙老忽将紫檀杖往地砖缝隙一戳。杖头嵌着的药葫芦嗡嗡震颤,惊起梁间两只灰蛾,扑棱着掠过樵夫蒙着水雾的眼。
蒋渊将龟甲往香案上重重一磕,三枚铜钱蹦跳着滚到褪色的桌子上。他眯眼细看片刻,忽然抚掌大笑:上艮下离,火照山门!今夜必有转机!道袍广袖拂过案头,香灰簌簌落在樵夫沾着泥浆的草鞋上。
樵夫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承道长吉言。
蒋渊突然探身,道袍襟前绣的八卦图几乎贴上樵夫胸口:老兄莫要不信...他朝孙老暗暗使了个眼色,这位孙老先生可是杏林圣手,什么稀奇病症没见过?
孙老倒也挺配合他,将紫檀杖倚在斑驳的墙面上,枯瘦的手指解开药箱鹿皮扣。
青铜脉枕落在香案时惊起细尘,在斜照的火光里浮沉如雾。
老朽行医五十余载,他展开靛青布包,七十二枚银针寒芒流转,南疆蛊毒、北地寒瘴、东海鲛泣症皆有所闻。
樵夫蓑衣上的水珠坠在青砖,洇开点点墨痕。
见孙老捻起三寸长的砭石针,在火上炙烤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心中不由得信了几分,开口说:小儿每至亥时便浑身滚烫,眼瞳泛青...
且慢。孙老突然开口询问,爆开的火星映亮药箱内壁密密麻麻的医案批注,发病前七日,可曾接触过坟头土、古棺木?
破庙外骤起狂风,卷着湿柳叶拍打窗棂。“应当没有”青烟在樵夫布满血丝的眼前蜿蜒。
孙老又问:可曾误食山中毒菌?接触过生疠病的牲畜?
应当也没有。樵夫喉结滚动,蓑衣棕毛随着颤抖簌簌掉落碎屑。他望着银针在火光中渐转赤红,仿佛看见幼子抽搐的模样,起初只是贪睡,后来连糖糕都咽不下,精神萎靡,日益消瘦。
孙老的余光扫过朱砂匣。
“听同村的人说起几个土方子,都试了试,也不见效果。昨晚竟然浑身抽搐不止。”
孙老将砭针收入麂皮囊,青铜匣扣合声在雨夜里格外清越:行医最忌隔空断症。他拂去药箱上飘落的香灰,枯瘦手指在《千金医方》封皮摩挲出沙沙轻响,明日辰时,老朽随你归家。
樵夫瞳孔震颤,蓑衣棕毛簌簌抖落水珠:这...这如何使得...他粗糙的指节反复摩挲柴刀柄,刀鞘缠着的褪色红布条突然崩断一截,三年前背着高烧的虎子夜奔二十里求医时,都不曾得这般承诺。
同去同去!蒋渊突然开口,道袍下摆扫落积灰。他随手扯断供桌上的黄绸幡布,三两下扎成个歪斜的药旗:贫道这天罡驱邪幡正缺个试法的...
白若月默然整理着古简,月华扫过简上二字时,将蒋渊插在腰间的桃木剑抽走,剑穗朱砂珠撞在青砖上,惊起梁间两只灰蛾。
破庙外雨势渐弱,檐角残雨滴在樵夫草鞋前。他望着三人映在墙上的影子——老医者正将七十二枚银针逐个试毒,穿道袍仙风道骨的男子手里把玩着几枚铜钱,素衣女子就着火光在看手里的古简。
真是个奇怪的组合,他如是的想。
庙门再次被撞开时,蒋渊正用桃木剑挑着干粮在火堆上烘烤。
铁甲摩擦的铿锵声惊得香案烛火一晃,三个披玄铁鳞甲的大汉踏入庙中,肩甲上蟠龙纹被雨水洗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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