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诸葛青心上。
“她...她过得好吗?”诸葛青忍不住问。
诸葛云看了他一眼:“贾家待她,面上是极好的。衣食住行,与贾家姑娘无异。史太君也疼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贾家那位宝玉公子,与黛玉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诸葛云缓缓道,“史太君似乎有意亲上加亲,撮合二人。”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
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亲上加亲。
每一个词,都像冰锥,刺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诸葛青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在剧烈起伏。
“不过,”诸葛云话锋一转,“毕竟尚未定亲。贾家虽有意,黛玉本人却未必愿意。况且,贾宝玉那等品行...”他摇了摇头,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诸葛青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光亮:“既未定亲,那就不算数!”
“是,未定亲。”他点头,“可你也该知道,这等世家大族的姻亲,往往心照不宣。林姑娘无父无母,婚事全由外祖母做主。老太太既属意宝玉,除非宝玉身死或犯下大罪,否则……旁人难有机会。”
“孙儿不信!”少年声音发颤,“那贾宝玉何等样人?整日厮混内帷,不学无术,甚至将姊妹诗作外传,败坏清誉!林姑娘那般品性才情,岂会甘心嫁与这等庸碌之辈?贾家老太太若真疼她,又怎会将她往火坑里推?”
诸葛云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才道:“你说得对。可青儿,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讲‘该不该’‘配不配’。贾府需要一门能稳固权势的姻亲,王家是九省统制,薛家是皇商巨富,而林家……已无人了。”
他站起身,走到孙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心疼那姑娘,我明白。可你要想清楚:你如今只是解元,虽有些才名,却无官无职,是,我们爵位不低,可贾家也是开国元勋,世代联姻,盘根错节。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陛下对勋贵本就心存忌惮,虽极信任我诸葛家,那就更需谨慎。若此时与贾家因儿女婚事生隙,落在有心人眼里,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们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诸葛青脸色一寸寸白下去。
他懂。他全都懂。
政治、权衡、利害……这些他从小学的东西,此刻像冰冷的锁链,将他层层捆缚。
“那……”少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孙儿……该如何?”
诸葛云看着他眼中破碎的光,心中不忍,却不得不狠下心:“会试在即,殿试紧随其后。你若真有心,便先放下这些杂念,专心科考。等你金榜题名,有了功名官职,说话才有分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林如海乃前科探花,学富五车,清名在外。你若是能……像他一样,考个探花回来,届时我豁出这张老脸,亲自去贾府提亲,或许还有几分转圜余地。”
探花。
诸葛青瞳孔微缩。
殿试一甲第三名,谓之“探花”。这是仅次于状元、榜眼的荣耀,更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巅峰。
从前他读书,是为家国天下,为不负祖父伯父期望。可此刻,这个“探花”,忽然有了全新的、灼热的重量——那是通往她身边,唯一可能的桥。
“祖父……”他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火光,“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诸葛云郑重道,“但前提是——你能考中。”
“孙儿必中!”少年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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